這也就是為什麼現在揚州的局麵如此特殊的原因了。因為州府所有不肯降服的官員全都被殺了,留下的是已經歸順的,但這些人表麵上還有朝廷的任命,隻是已經完全按照裴元修的意思行事,對於京城傳達來的任何旨意,天高皇帝遠,他們都可以陽奉陰違,讓朝廷無從著手。
隻是,我沒有辦法想象,那個一身白衣,恍若謫仙的男子,對我溫柔嗬護,全心全意的裴元修,會在江南,這樣大開殺戒……
當我沉默著的時候,魏寧遠一直看著我。
他是個很溫和的男子,有著江南才子特有的儒雅,隻是現在,他的目光也不再如從前那樣清澈,而是深邃中始終帶著審視。
這些年,對於他來說,也並不是平靜的。
過了好一會兒,我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既然他——既然揚州的官員被殺了那麼多,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呢?”
魏寧遠道:“原本,我是已經逃不掉的了,但黃爺離開江南之前留了一個人給我,也是他把我從刀口下救了出來,我才能逃出生天。”
“是誰?”
“錢五。”
“錢五?”就是當初一直追隨黃天霸的那個年輕人,我急忙問道:“那他人呢?”
魏寧遠眼中的光芒黯了一下,他看著我,沉默了許久之後,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隻覺得心都抽了一下:“他——”
魏寧遠沒有開口,屋子裏一下靜了下來,卻有一種沉沉的傷痛在靜謐的空氣中蔓延開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啞著嗓子開口道:“錢五救你出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那個時候我受了很重的傷,又被州府派人追緝,多虧瑜兒救了我。”瑜兒在旁邊點點頭,魏寧遠又接著道:“她還幫我逃過了官兵的追捕。後來閑聊當中,才知道她也認得你,我在她家中養好了傷,與她結為兄妹,原本想要離開揚州趕往京城,卻發現出城的路全都已經被控製,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北上。”
“那後來呢?”
我不相信魏寧遠就一直這麼龜縮著不動。
魏寧遠道:“所以,我們打算往西走,折道再上京,哪怕繞些路,隻要能離開就可以。誰知九江那邊又有一股山匪,專劫過路的人,阻了我們去的路。”
我挑了下眉頭,沒說話。
“所以,我們隻能暫時不動,但瑜兒還經常去揚州探視情況,想辦法。結果,她就在揚州看到了你的畫像。”
瑜兒接著道:“不過,大哥說揚州府已經完全是——是前太子的勢力了,既然揚州府貼出了你的畫像,自然是他在找你,所以我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後來打聽到你好像已經渡了江,應該已經在前太子身邊了,大哥才讓我過去探望你。”
我點了點頭。
“不過,那個地方是前太子的勢力,我生怕他們萬一知道大哥的下落,那事情就麻煩了,所以也不敢跟你明說。隻一直注意打聽著你的消息,隻等你一離開那邊,大哥才敢出來與你相見。”
難怪,她臨走之前,我說希望今後我們姐妹還能有機會長談,她會說那句莫名其妙的“還在這裏嗎”,因為她是一直希望,我能離開那邊,脫離裴元修的視線範圍的。
我說道:“不過,我來吉祥村也已經好幾個月了,為什麼你們現在才來啊?”
他們對視了一眼,卻都沒有說話。
我微微蹙了下眉頭,感覺到了什麼不對:“怎麼了?”
魏寧遠抬起頭來,看了看大門,臉上的表情多了幾分凝重:“難道你沒發現,一直有人在暗中盯著你嗎?”
“……!”
我的心裏頓時一驚:“你們也知道。”
魏寧遠點點頭:“看來你也發現了。”
“難道,是前太子的人?”
“之前,我們也懷疑,因為自從打聽到你渡江之後,我和瑜兒就一直關注著你,結果卻發現居然還有另一批人在暗中盯著你,行跡十分可疑。之前,我們一直懷疑是前太子的人,所以不敢靠近,也不敢跟你相認。”
我好像聽出了什麼來,看著他道:“那,你們現在出現,是因為你們已經知道,那些人不是他的手下了?”
“青嬰夫人,應該也知道了吧。”
魏寧遠沉靜的看著我。
我一時間沒有說話。
的確,從種種跡象來看,暗中窺伺著我的那些人都不像是裴元修派來的人,現在他們兩這樣出現,就更是肯定了這一點。
而這樣一來,我心中的那團陰霾就更加濃了。
不是裴元修的人,那他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