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丫頭,你——”藥老盯著我的那雙眼睛幾乎充血赤紅,好像裏麵住著一頭要吞噬一切的獸一般,直直的望到我的眼睛的最深處:“你答應他吧!”
這句話好像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我的心上。
“隻要你答應了他,他一定能撐得住!青嬰,元修這些年來都沒有忘記你,他的心裏一直有你,而現在,也隻有你能給他求生的勇氣和力量!”
他越說,我的心越往下沉,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的壓在了心上,壓得我連呼吸都無法繼續,幾乎是下意識的,我一邊搖頭一邊踉蹌著往後退,整個人哆嗦得厲害,卻說不出一句話。
答應他?
不……
救他?
可我不能……
好像有兩隻手在撕扯著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幾乎要將我硬生生的撕碎,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逼得我無路可逃,可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掙紮著,蒼白的唇瓣不停顫抖,用幾乎沙啞的聲音道:“我不——”
話甚至還沒出口,藥老一下子跪倒在我麵前。
我頓時睜大了眼睛,整個人都僵住了。
“丫頭,你原諒我的自私。”
“藥老……”
我回過神來,急忙要拉他起來,卻聽見他沉痛的道:“他救過你的孩子,老頭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
我拉他的手僵在了那裏。
就在這時,突然天際傳來一陣巨響,我猛然抬起頭,卻看見遙遠的揚州,天空中又轟然綻放出一片燦爛的煙火,萬紫千紅,火樹銀花,將半個天空都映亮了。
可我的世界,卻在這一瞬間陷入了永夜。
救他……
救他!
仿佛魔咒一般的話語在腦海裏不斷的盤旋,幾乎要將我的整個世界都填充滿,讓我再也無法呼吸,無法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從那片黑暗中掙紮了出來,而視線中唯一的身影,就是跪在我麵前的藥老,花白的頭發在夜色中,顯得更加的蒼老無力。
裴元修救過我的孩子,所以,他求我救他的孩子……
看著眼前這位父親,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卻忽的慘然一笑,而這一笑,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落。
幾顆滾燙的水滴啪嗒啪嗒的落到了他抓著我的手上。
藥老愣了一下,抬頭一看,接著月光,借著揚州城上空那燦爛的煙火,看到了我的滿臉淚痕。
他一下子驚呆了。
而這一刻,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來,甚至哭不出來,所有的嗚咽都哽在了喉嚨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死命的撕扯著我胸口那一處跳動,裴元修所經曆的痛苦,仿佛完完全全在這一刻加諸到了我的身上,痛得我無法呼吸。
我一下子跌坐在他麵前,隻覺得全身所有的力氣,堅持的勇氣,都被這個哀慟的老人那一句話抽走了,眼淚決堤而出,再也不受控製的湧落。
藥老一時間也無措了,他茫然的看著我:“丫頭?丫頭?你,你如果不願意——”
我搖著頭,淚水紛紛而落。
他又呆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遲疑的:“你——”
“……我答應。”
“……”
“我答應!”
說完這三個字,我已經泣不成聲。
藥老看著這樣無聲痛哭的我,沒有說話,半晌,他輕輕的伸手將我攬在懷裏,我的眼淚立刻沾濕了他的衣襟,而在這位老人,這位和我幾乎有過同樣思念的父親的懷裏,我哭得像個無措的孩子。
。
當我再跟著藥老進屋的時候,我的臉色已經平靜如初。
而躺在床上的裴元修,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嘴唇沒有絲毫血色。
剛剛他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似乎還有些精神,甚至能動,能笑,思維也非常的清晰,但這一刻,看到他靜靜的躺在床上,胸口的衣裳已經被藥老用剪刀剪開,依稀能看到被血染紅的胸膛,和上麵近乎猙獰的那一支弩箭,而他整個人,幾乎沒了生息。
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胸膛還在微微起伏,弩箭還在閃著光,我幾乎要以為他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