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走到我的麵前,低頭看著我。
這麼近的距離,我也看著他,看清了他的那張麵具,簡單而冰冷的扣在他的臉上,雖然堪堪遮住了他那些猙獰的傷疤,卻並沒有讓人好受,相反,那種寒冷的溫度幾乎已經從麵具裏滲透了出來,一直透進人的心裏。
他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青嬰夫人,在下知道這麼問有些不合時宜,但——在下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
我說不出話來,樓下的鼎沸人聲在這一刻好像一根針猛地紮進我的耳朵裏,頓時一片腦海裏喧鬧嘈雜,什麼都聽不到了。
隻有我的呼吸聲,幹澀的在耳邊回響。
他的臉,和那張麵具,好陌生……
他看著我木然的樣子,又有些急切,低沉著聲音道:“夫人!既然你與在下相識,為何不與在下相認?”
他的聲音,好陌生……
“上次一別,在下問過身邊的很多人,他們都是在下的老友,但都不認識夫人。夫人是何時與在下相識的?”
他,好陌生……
“夫人,你到底是我的什麼人?”
“……”
我一直沉默的看著他,沒說話,當聽到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我抬起頭來笑了一下。
他一愣,定定的看著我。
“劉大人那麼想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嗎?”
“請夫人明示。”
“好說,其實我跟劉大人沒有什麼太大的糾葛,隻是,有些債務上的糾紛罷了。”
“債務……糾紛?”他驚訝的睜大眼睛看著我,我對他淡淡一笑:“我是你的債主。”
“債主?”
“對。”
我點點頭,看著他一臉詫異的表情:“我是大人的債主,可大人這一忘,就什麼都忘光了。”
他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索接下來應該如何跟我應對,又立刻向我拱手行禮:“失禮了。”
我笑了笑。
“既然夫人是在下的債主,不知在下到底欠著夫人什麼?是錢財?”
錢財?
嗬嗬,是啊,男女的關係若真的最後隻落到這一樣上,那是再好不過了,簡單幹淨,清清白白。
可惜,我跟你之間,還真的沒有辦法用錢財來算,也算不過來。
我笑著說道:“大人不用太擔心,我沒有催著大人還,就不是什麼要緊的。”
“那——”
“不過,還是要還的。”
他聽著我這模棱兩可,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微微有些無措,但他到底是個當官的,很快便恢複了往常的平靜,看著我的目光也透出了一點疏離——一個做官的,自然不會讓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完全處於被動和下風,即使當初他和裴元修在望江亭邊,都能感覺到他的謹慎和不卑不亢,現在我這樣的舉動,反倒讓他豎起了身上的刺一般,不僅是眼神,連那半張完好的臉,也透出了和麵具一樣的涼薄。
看來,他的為官之道,學得不算差。
我……真的不用再擔心了。
他問道:“夫人要在下還什麼,不妨明言。”
我笑了笑,轉身朝樓梯口走去,他跟在身後,有些不悅的道:“夫人?”
我已經準備下樓了,卻在下了一階之後,又駐了足,一手扶著木欄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大人放心,你我之間的債務,千叟宴前,我會問大人討回的。”
“……”
看到他站在那裏,微微蹙眉的看著我,而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翠玉扳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