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西川,對蜀地口音還是很熟了,而且揚州話我也聽過,所以他們一說,我都聽出來了。”
“……”
我隻覺得心突突的跳著。
回想起之前看著這艘海盜的大船出現的時候,那種龐然大物給我帶來的震撼,仿佛和記憶中的一些事千絲萬縷的聯係在了一起,而她的話,更讓我的猜測得到了一些印證。
當然,隻是一些人的口音,是完全不足以證明的。
我又接著問道:“你還看出些什麼嗎?”
這一回,薛慕華卻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看了我一眼,說道:“夫人,你是不是在調查這些海盜的什麼事啊?”
我一怔,她又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出海的,但我被韋正邦他們帶上船之後,也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了一些,他們好像是要出海找什麼東西,而且那個東西,好像是你的母親當年藏在海外的,對嗎?”
我無聲的點了一下頭。
“你,也是為這件事而來?”
“……”我想了想,也沒有否認了。
她看了我一會兒,又回頭看了看艙門,似乎在確認這裏是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然後還朝著我坐近了一些,低聲說道:“這些海盜——其實,我覺得他們不像是普通的盜賊。”
“哦?怎麼講?”
“普通的盜賊,必然是打家劫舍的,海盜當然應該是打劫過往的商船的,可是,我到了這艘船上這麼久了,還沒有見過他們去打劫別的商船。他們每天就是在這片海域蕩來蕩去的,說他們是在找那些商船,我倒覺得他們更像是——像是——巡邏。”
“巡邏?”
說出這兩個字的薛慕華自己大概都覺得有些荒謬,臉上露出了一點尷尬的笑意,而我聽著,也覺得的確荒謬不已。
海盜,在海上巡邏?
這簡直就跟賊去捉賊一樣新鮮了。
不過,她跟這些海盜接觸了這麼久了,既然這麼說,必然有她的道理。
我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但,他們為什麼要去打劫顏輕涵的船呢?”
她看了我一眼,說道:“他們不是打劫顏輕涵的船。”
“……什麼?”
“不是打劫,”薛慕華說道:“他們隻是,純粹要打他們的船。”
“什麼?!”
我不由的聲音都提高了一些,她聽著也驚了一下,急忙衝我擺了一下手,我立刻閉緊了嘴,兩個人都轉頭看了一下,艙門倒是還關著,外麵也沒有人走近的聲音。
我這才緩過一口氣,小聲的問她:“他們隻是純粹的襲擊顏輕涵?”
“對。”
“不為財?”
“看他們的樣子不像。”她說道:“我被他們救起來之後,聽那些手下跟他們的頭子說話,也隻說了傷亡,說了顏輕涵的船往哪兒去,但錢財什麼的,一句都沒提。”
“那,他們之前打我們是——”
“他們是要打那一撥海盜。”
“有兩撥海盜?”
“對。抓住你們的那一撥,聽說是什麼——什麼海蛇的手下,特別壞。他們兩邊好像一直都有過節,打了好多年了,隻要遇上了,就打。”
“……”
“好像這一次,那個海蛇趁他們的船出來,就在背後鑽空子,搞了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們現在正要殺回去呢。”
“哦……”
這一下,我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有些東西,在我的腦海裏不斷的撲騰著,好像隻隔著一層燈籠紙,呼之欲出。
在我還有些出神的時候,薛慕華又繼續說道:“不過,這一夥人也很神秘,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麼,怎麼成的海盜,我也沒有弄清楚。隻是他們雖然有的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人倒並不壞,他們說他們每半年會靠一次岸,還讓我耐煩些,等到他們下一次靠岸,就把我放到陸上去。”
我聽著,直點頭。
我倒沒有問在這種海禁的時候,他們去哪裏靠岸,畢竟“海盜”的身份,跟普通的商船不一樣,他們自然有他們自己的路子。就算真的海盜劫掠了之後也需要上岸銷贓,聽之前那幾個抓住我們的海盜的口氣就知道,他們也是要上岸去找女人,去“享受”的。
不過,不知為什麼,聽到薛慕華說起他們的行徑,倒又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
黃天霸。
當年他作為南三省七十二道水陸總瓢把子的時候,雖然身份上也是綠林好漢,但他卻行的另一套手段,懲治那些真正為惡的盜賊山匪,將他們規範起來。
這艘——渡海飛雲,還有船上的這些人,恍惚讓我看到了當年黃天霸的影子。
我抬起頭來看向薛慕華,聲音微微有些暗啞的說道:“那,這些海盜的頭目,這艘船的主人,是個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