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灝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嘴角帶笑:“這樣啊?”
那老板又說道:“看老爺和夫人這麼體麵,還帶著這麼嬌貴的小姐,哪能不吃點新鮮的?您看我這蝦,大清早冒著水霧打起來的,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的。”
說話間,像是為了應證他的話,又有幾隻蝦蹦起來,濺了我們一臉水。
我聽著他的話,加上那水帶著腥氣濺到我的臉上,像是一頭冷水澆下來,立刻讓我輕輕的蹙起了眉頭,但離兒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他話中的異樣和我的不悅,被水淋得咯咯直笑,又回過頭來對我說:“娘,買一點嘛,好不好?”
“……”
偏偏這時,裴元灝也一邊擦拭臉上的水漬,一邊轉頭對離兒著說:“我們少吃一點吧,也不是要把江裏的魚蝦都吃光。”
離兒立刻點頭。
他又看向我:“怎麼樣?我們買一些?”
他的態度半生疏半親近,但在那賣蝦老板的眼裏,我們儼然就是一家人,這種近乎親你,仿佛一家人的氣氛讓我有些不適宜,或者說難捱,但看著離兒開心的笑容,又不忍心生硬的拒絕,隻勉強的道:“你們高興就好。”
一聽這話,離兒立刻開心的去挑蝦了。
裴元灝看了我一眼,也沒說什麼,轉身陪著離兒去挑選,兩個人選了一些新鮮的蝦,完了之後裴元灝轉身就走,吳彥秋立刻帶著人上來付錢。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笑了一下。
而這時,裴元灝已經和離兒被下一個攤子上的魚吸引過去了,我慢走了兩步,落在他的身邊,笑笑道:“吳大人,這一向可辛苦了。”
他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跟他聊起來,但立刻畢恭畢敬的道:“夫人言重了。”
“這些日子一直忙來忙去的,倒也未及和吳大人詳談。”
“不知夫人,想談什麼?”
我看著前麵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雖然他們的心情看來很輕鬆,但我的心情卻不免的有些沉重,輕輕的說道:“我聽離兒說,昨天似乎出了一些意外?”
吳彥秋立刻看了我一眼。
“是啊。是下官保護不利,幸虧皇上沒有怪罪。”吳彥秋說著,又道:“也希望沒有嚇到離公主。”
我被“離公主”這個稱呼微微的刺了一下,吳彥秋也感到我的臉色一變,但我沒有在這個細節上過多的糾纏,而是問道:“抓住了嗎?”
吳彥秋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夫人……還關心皇上的事?”
我淡淡的一笑:“吳大人難道沒看見,如今跟在你們皇上身邊的,是我的女兒,還有我自己。”
“抱歉,下官失言了。”
吳彥秋虛虛的向我一頷首,然後說道:“其實夫人不用太過擔心,皇上這一次南下,有禁衛軍保護非常安全,昨日也是因為杜炎想要抓住刺客,皇上也說他是太過冒進,才會受傷。”
太過冒進……
聽到這四個字,我的心裏不由的一動。
如果要說杜炎作為禁衛軍,保護皇帝的安全,並且在這之外去抓捕刺客,這絕對是職責所在,為什麼裴元灝會給他下一個“太過冒進”的評價。難道說——
裴元灝根本不希望他抓住刺客?
對了,之前我就猜測過,那些刺客的來曆,如果排除金陵和西川,那麼刺客很有可能是那些受到新政影響,對皇帝懷恨在心的豪強士紳派出的。裴元灝大概也知道自己和他們如今已然對立,但至少還保持著一個表麵的平和,那些人也隻是做一些小動作,而沒有在台麵上大興波瀾。
但,如果刺客被杜炎活捉,如果審訊出來,裴元灝不可能把這麼大一件事壓下去,畢竟刺殺皇帝,就算為了麵子他也不能置之不問,若向那些人問罪,一旦他們狗急跳牆反抗朝廷,那麼這個表麵的平靜就保持不下去了,很有可能,各地就會掀起如之前金陵一般的戰亂。
那,才是新政最大的障礙。
所以,裴元灝才會說杜炎“太過冒進”。
也就是說,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那些來刺殺他的刺客的身份是——
我不由皺緊了眉頭。
但轉念一想,若真是這樣,那煩惱的也不該是我,況且我還有其他的要擔心的事——杜炎不算是這個權力鬥爭中心的人,所以他不明白那麼多你來我往的暗地裏的較量,但現在卻被裴元灝定為“太過冒進”,不知道他會如何。
想到這裏,我急忙問道:“那,皇帝陛下有沒有怪罪杜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