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陽光其實並沒有什麼威懾力,照在白皚皚的積雪上,這樣久了,也沒見冰雪消融,寒氣仍舊一陣一陣的襲來,但是,就是這樣燦爛的陽光照在積雪上,反射出的幾乎耀眼的光芒,即使沒有溫度,也讓人覺得溫暖,竟似有些輝煌之感。
我們一路著,不一會兒,就又到了禦花園了。
這裏的積雪,倒是被人提前打掃一空,隻留下牆頭積壓的皚皚白雪,襯著那天地間似乎絕無僅有的一枝紅梅。
鮮豔的顏色,在這樣的陽光下,越發顯得嬌豔炫目了起來。
裴元灝領著妙言走過去,然後指著前方:“就是那裏吧。”
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在跟我說話,急忙點頭:“嗯。”
他微笑著,低頭撫摸了一下妙言的頭發:“朕的女兒倒是知道,什麼是好風景。”
說著,他又回頭對我道:“朕讓在哪邊熱了一點酒,去哪兒坐著吧,曬曬太陽也好。”
“哦。”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跟了他出來,自然隻有跟著他走,繞過前麵的紅牆,過了拱門,就上了一條長廊。
走著走著,覺得周圍的景致越發的熟悉起來。
最後,已經要走到長廊的盡頭了,看見前方一座高台,而玉公公和其他幾個小太監垂著手,在下麵等候著,我才恍然想起來——這裏,就是當初他為我起的那座涼台。
不過,跟著他走上去,才發現這裏已經不是什麼“涼台”了,高台的幾邊都垂下了厚重的帷幔,隻有迎著陽光的那一方敞開著,將熱氣攏在裏麵,陽光也能照進來,倒是冬日賞雪景的一個好去處,高台中央的那張石桌上,正用小爐子溫著酒,還擺了兩碟蜜餞幹果。
“你看這裏,好不好?”
我茫然的,沒說話,隻慢慢走到敞開的那邊,看著下麵。
整個皇城裏,還是一片雪景,晶瑩的白雪幾乎落滿了每一處,遮住了紅牆碧瓦,也仿佛把這宮裏一切的汙穢都遮掩了,看不清那些陰暗的角落,一切都展示在陽光之下,仿佛這裏也變得堂堂正正,黑白分明了起來。
可見,這世上的文飾,有多大的作用。
而人心的掩飾,就更讓人分辨不清了。
我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感覺到一陣細細的風吹來,屋簷上的雪沫被吹得慢慢飄落下來,我輕輕的伸手,看著那雪花在空中飄飄悠悠的,映著陽光一閃一閃,像是螢火蟲翻飛一般,落在手心。
隻是,不等我仔細去看,就已經化作虛無。
一時有些怔忪,而裴元灝已經牽著妙言走了過來,指著下麵那一株鮮豔如火的紅梅,說道:“在這裏,正好可以看得到。妙言,你來看看。”
說完,他抱起妙言,指著那一方嫣紅的顏色:“看見了嗎?”
妙言還是木木的,就這麼被他抱在懷裏,頭靠在他的額頭上,靜靜的。
我看了她一會兒,輕輕的歎了口氣:“那梅花又不是老君的丹藥,也不是次次都有效驗的。”
“無妨,”他倒是信心滿滿的:“連那些老舊的病症都能有解法,更何況她還小,朕就不信,上天會讓朕的女兒一直這樣下去。”
“……”
我聽出他這話的意思來,一時有些恍惚,也沒有接話。
妙言畢竟大了,這樣抱著也有些沉,他便抱著她走回到桌邊坐下,酒已經溫好,玉公公想要上來服侍,被他一揮手:“行了,這裏不用你們服侍,就在下麵候著吧。”
“是。”玉公公便也退了下去。
我看他抱著妙言隻顧逗孩子,也無法,便拿起酒壺來給他斟了一杯酒。
他抬頭笑看著我。
“你不喝嗎?”
“……”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伸手將酒杯往他的麵前推了一下,然後輕輕的說道:“這一次進宮,民女也知道事出突然,多有不妥,住進景仁宮之後,也給皇後娘娘添了不少麻煩,娘娘的病,就因為民女而引起的。”
他的臉色頓時微微一沉。
半晌,他說道:“你是這麼想的嗎?”
我說道:“昨夜也是我屋裏的人大驚小怪的,引得娘娘過來,著了涼。”
“……”
“之後,又大半夜都沒睡好。”
“……”
裴元灝沒說話,而是拿起我推到他麵前的那杯酒,剛要放到嘴邊,又勾起一邊的嘴角淡淡的一笑:“她睡不著,可不一定是為了你那邊的事。”
“……?”
我一愣,抬頭看著他。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