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常晴,眼中還有一絲詢問,而常晴的神情雖然還算平和,眼中卻也有了一點閃避的意思,隻看了我一眼,又抬頭看著我身後,喃喃的說道:“看這樣子,待會兒恐怕是要下大雪。扣兒,再去拿一把傘。”
扣兒雖然心直口快,但也伶俐,立刻察覺出了常晴的意思,把嘴閉得更緊了一些,應了一聲就轉身跑了。
我的心裏不由的往下一沉。
可臉上還是洋溢著笑容,隻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勉強,掛不住似得:“皇後娘娘今天是有事要忙麼?”
“嗯。”
“不知道是什麼事,需要民女——”
“不用,”她一抬手阻止了我的話,說道:“你就好好在屋子裏等妙言就可以了。”
“……”
這話讓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妙言今天出去了?
雖然我不知道,裴元灝對這件事到底有沒有保密,還是循例要告訴自己的皇後,可常晴現在的神情讓我覺得和以往不同,而偏偏今天,是妙言行招魂之法的日子,她又正好要出去……
我打點起笑容來,說道:“正好民女也有點事,既然皇後娘娘要出去,民女就和娘娘同路吧。”
常晴看了我一眼。
我們兩都是笑容滿麵的,尋常人看來,甚至就在我自己看來,都還是和過去一樣,隻是這笑容中,到底多了多少東西,尋常人看不出來,就連我們自己,大概也不會完全知道。
她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好吧。走吧。”
她就這麼答應了,倒也讓我有些意外,可話已經出口自然不能收回,我輕輕的點了一下頭,便站在旁邊,等扣兒拿了傘回來,扶著她往前走出幾步之後,我才在後麵慢慢的跟了上去。
果然如她所說,沒一會兒就下起了雪。
雪不算小,紛紛揚揚的落下,不一會兒就迷了人的眼。我看著周圍紅牆上已經堆積滿了的白雪,這個時候又增添了一分,扣兒在前麵舉著傘扶著常晴一步一步走著,踩著地上的積雪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讓這紅牆中的寂寞更甚了幾分。
走了許久,我們到了宮門。
遠遠的,看見那朱紅色的大門,我的心裏頓時咯噔了一聲,等到走到門口,常晴自己從扣兒的手中接過傘,扣兒告罪,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來,上前給守門的護衛看了,那些護衛急忙過來跪拜皇後娘娘。
一抬頭,就看見宮門外,一輛馬車和一群護衛在候著。
常晴隻淡淡的抬了一下手,讓他們起來,然後回過頭來看著我。
我也像是愣了一下:“皇後娘娘這是——”
她淡淡地說道:“皇上特許,我今日回家省親。”
“……”
我頓時覺得舌頭有點僵了,呆在那裏說不出話來,而她靜靜的看著我,又說道:“你呢?你有什麼事?”
我沉默了一下。
而就在這時,從那輛馬車的後麵走出一個人來,遠遠的,對著我拱手行禮:“大小姐。”
竟然是杜炎?!
我愣了一下,往旁邊走一邊,才看到那些等候常晴的馬車後麵還停了一輛馬車,正是平日裏來接送我的那輛,隻是比起前麵的那些馬車較小,站在剛剛那個角度看的時候,給完全擋住了。
而這一刻,我電光火石的反應過來——今天,正該是我和杜炎到宮門碰麵的日子。
我下意識的在心底裏鬆了口氣。
常晴顯然也看到了,她倒是愣了一下,然後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本宮也忘了,你該來跟你的人打聲招呼了。”
我笑了笑:“日子過糊塗了,民女今天早上自己都差點忘了。”
常晴笑道:“可千萬不要告狀,說在景仁宮裏受委屈了啊。”
“民女豈敢。”
這原本就是一個玩笑,可不知為什麼,我們兩說笑的時候,眼中幾乎都沒有什麼笑意,連自己也覺得胸口涼颼颼的,常晴再要說什麼,卻也說不下去了,便對著我擺了一下手:“本宮走了。”
“恭送皇後娘娘。”
我站在原地微微低頭,聽著她踩著地上的薄雪慢慢的走出去,似乎跟守門的人交代了什麼,過了一會兒,那一隊馬車掉了個頭,晃晃悠悠的走遠了。
杜炎一直站在旁邊的角落裏,低頭斂目的,這個時候才走過來。
我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迎了上去:“你來了。”
“是。”
“家裏沒什麼事吧?”
“沒有。”
“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又看了杜炎一眼——往常他來也是這樣,話不多,但我要知道的他都交代得很清楚,隻是今天看著他,和往常來的時候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