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看著他,床邊隻有一隻燭台,搖曳的燭光透過帷幔照進來,隻能照亮他的輪廓,卻在他的眼下投下深深的陰影,我這才看到,他臉上沉沉的倦色,竟是那樣的疲憊不堪。
他又輕輕的道:“朕累得很……”
原本撐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一僵,終究沒能再推下去。
但,我還是將那隻手留在了我和他之間,始終保持了一點距離。
|
糾纏了一夜,怎麼睡著了,我自己都忘了。
可是夢裏,也並不舒服。
和往常一樣的夢境,烈焰衝天,將我的整個世界都吞沒了,炙熱的溫度幾乎將我整個人都燃燒成了齏粉,飄散在風中。
我的神識,也這樣飄蕩了起來。
感覺自己好像被人輕輕的抱了起來,又像是躺到了雲堆上,綿軟溫柔的感覺讓我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喃,然後,唇上被輕輕的點了一下。
我想要醒來,卻被夢抓著醒不了,混沌了許久,突然聽見從遠處的天際,傳來了一聲悠長而嘶啞的長鳴。
那一聲突兀的聲音,讓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才發現自己安安穩穩的睡在龍榻上,身邊是妙言,她睡得比我還沉,綿軟的錦被蓋在胸前,難怪在夢裏,自己躺進了雲堆裏。
不過,剛剛夢裏那一聲——
我正兀自想著,聽見外麵一個很低很輕的聲音:“皇上喲,這可怎麼得了,這種事讓奴婢來作就是了。”
我昏昏沉沉的撐起身來,回頭一看,是玉公公忙不迭的從外麵走進來,兩隻手都嚇得直發抖,再低頭一看,裴元灝竟然蹲在地上撿那些淩亂的奏折。
玉公公道:“皇上,您萬金之軀,這可使不得呀!”
“沒事,朕高興!”
裴元灝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停的撿著,玉公公原本已經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個時候聽見他這句話,驀地一愣,抬起頭來看看他,又轉頭看向我這邊,頓時眉開眼笑:“皇上,這是——哎喲哎喲,老奴死罪,死罪!”
他雖然說著死罪,但卻是喜氣洋洋的,那張白麵饅頭一般的臉笑得皺紋疊起,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又在門口響起——
“皇上,您這是在做什麼?”
這一聲,既柔和,又清甜,令人聞之可親。
可是,就是這樣一聲溫柔可親的話語,卻像是殘留的夢境裏最後響徹的一聲晴天霹靂,一下子將我炸醒了。我整個人都戰栗了一下,急忙探過身去,就看見原本虛掩的大門被慢慢推開,冷風灌進來,將中間的層層帷幔都吹得飛了起來,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隨著那一聲詢問,一片厚重而綺麗的裙擺飄了進來。
常晴!
那熟悉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進來,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張清麗而端莊的臉,即使麵對皇帝撿東西這樣詭異的場景,她也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震動。
她怎麼來了?!
我頓時僵在了那裏。
之前那一次,我留在裴元灝寢宮的時候,第一個來的是南宮離珠,我一點都不奇怪,可是今天,作為統領六宮,母儀天下的她第一個趕來,反倒讓我覺得不安,甚至有些說不出的壓抑感。
裴元灝還蹲在地上,抬頭看到她的時候,也愣在了那裏,玉公公已經急忙跪著轉過身去:“皇後娘娘。”
常晴也立刻跪拜下來:“臣妾拜見皇上。”
裴元灝臉上的笑容還有些僵持不去的意思,他沒說話,隻撐著地麵站了起來,當他站直身子的時候,終於將所有的笑容都收斂了起來。
笑容一斂,他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他沒有立刻說話,常晴也就跪在那裏不動,他撣了撣衣裳,玉公公急忙逃出手帕奉給他,裴元灝接過來擦了擦手,這才慢慢道:“起來吧。”
“謝皇上。”
玉公公唯唯諾諾的,甚至不敢在他們之間插嘴,跪在地上收拾剩下的淩亂的奏折,門外兩個小太監也急忙垂著手跑進來,大氣不敢出一聲的收撿著,空氣顯得有些緊繃,出了門外的風聲,就隻剩下他們撿奏折的聲音。
裴元灝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常晴急忙說道:“皇上恕罪,臣妾並非有意前來打擾,隻是玉華宮那邊出了點事,臣妾特地來向皇上稟告。”
“玉華宮?”
玉華宮?
我的心也跳了一下——南宮離珠,她怎麼了?
裴元灝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貴妃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