査比興毫無角色,抬起頭來朗聲說道:“皇帝陛下聖裁,有罪當誅。既然各位大人都以小民有罪,那就該開案公審,斷個是非曲直。若小民真的有罪——”他說著,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一路滾過來的釘板,說道:“大不了小民再滾一次那釘板。背著戒石碑來滾!”
裴元灝不知為何,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說道:“看來,你不是不怕死,就是對自己很有信心。那麼——”
這一次,他的話沒說完,南宮錦宏已經急切的打斷了他的話:“皇上,何必還要跟這個刁民多說。他已經承認那封信是他傳遞,他根本就是和顏輕盈勾結,串通一氣,向西川傳遞宮中的消息,暗害朝廷命官,罪在不赦!”
“南宮大人,此言差矣。”
他狠戾的話音剛剛落下,就有一個平和得,近乎溫柔的聲音響起。
在大殿前,這樣群情激奮的情況下,突然出現這個聲音,反而讓所有的人都驚了一下,立刻,成百上千雙的眼睛都看向了我。
我上前一步,伸手扶著漢白玉欄杆,臉上帶著一點微笑的看著南宮錦宏。
南宮錦宏也抬頭看向了我,眼中透出了一點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時,裴元灝也看著我,他的眼睛微眯著,嘴角帶著一點冰冷的笑意,仿佛在說——你終於開口了。
是的,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能不開口了。
我轉過身,麵向裴元灝畢恭畢敬的說道:“皇帝陛下容稟,那封信,的確是査比興從西川帶來交給民女,民女也一直帶在身邊,收藏在景仁宮中,直到被南宮大人帶人搜屋翻找出來。但民女要說的是——傳遞這樣一封信,到底何罪之有?竟然就要論千刀萬剮之刑了?”
裴元灝還沒說話,南宮錦宏立刻說道:“何罪之有?顏輕盈,你還在裝糊塗嗎?”
我微笑著看著他:“還請大人明示。”
“那封信上所說,你已得到出入宮禁的自由,但帝心九重,你行事不可操之過急,因為你在宮中,要圖謀一件大事!”
“不錯。”
“哼,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微微的抿著雙唇,嘴角上揚:“那,南宮大人認為,民女要圖謀的大事,是什麼大事?”
南宮錦宏立刻道:“當然是——”說到這裏,他自己反而停了下來,臉上的神色一凝。
那封信上,從頭到尾,沒有一個違逆的字,沒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話!
那封信寫得模棱兩可,自然是因為他們太了解裴元灝多疑的性格,信寫得越含糊,裴元灝越是會懷疑;但也正是因為模棱兩可,可以解釋的地方就太多了。若真的要開庭來審,隻要舌頭夠靈活,皇帝不固執的偏信偏幫,要脫罪也是非常容易的。
所以,這也是我當初看到那封信之後,沒有立刻否認的原因。
眼看著南宮錦宏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起來,我的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信上沒有說清楚,那民女來說清楚吧。民女進宮,能得到出入宮禁的自由,自然是一件大喜事,因為那樣,民女就可以隨時見到妙言公主,為公主的病情盡一份力。為人父母,皆可感同身受,相信南宮大人前些日子進宮探視貴妃娘娘的病情時,心情應該是與民女一樣的。”
南宮錦宏麵色一沉,閉口不語。
我又用眼角看了一下,一旁的南宮離珠之前似乎還有些茫然,但此刻她也意識到我跟她父親之間這場你死我活之爭,下意識的上前幾步來。
不等她走近裴元灝的身邊,我又接著說道:“帝心九重,不可操之過急,因為皇帝陛下雖然一心為天下百姓謀福祉,但事態的發展卻是千變萬化,陛下審視之心,自然也是千變萬化。況且,朝中各位達人,可未必人人都這樣想,結黨營私,持權亂政,這樣的事已經有人來滾釘板告禦狀了,也就用不著民女再多說了。”
南宮錦宏的臉色越發鐵青了起來。
“至於信中說,所圖謀的大事——”我拖長了聲音,又看了下麵査比興一眼,他高舉著狀子,也看著我,那雙透明的眼瞳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詭異,如琥珀一般,我卻從裏麵,看到了一些更深的情緒來。
然後,我不著痕跡的,輕輕的點頭暗示。
他這才放下心的,也點了一下頭。
裴元灝道:“繼續說啊,你們要圖謀的大事,到底是什麼?”
我慢慢的轉向他,一字一字的說道:“這件大事,也就是西川已經有意與朝廷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