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眼睛看著我:“你說什麼?!”
“您的兒子,他叫黃天霸,曾經是江南七十二道水陸總瓢把子,可現在,他被勝京的鐵戟王子洛什軟禁,已經整整十年了。”
裴冀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顯然,我說的這些話已經超過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他愣愣的坐在那裏很久,在回想我說的話,過了許久,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這是一場夢,然後又看向我,用不敢置信的口吻問道:“洛什?勝京的人?”
“他是鐵箭王的兒子。昔日的八大天王都已經老了,現在在勝京執掌權力的人,就是他。”
“他……他……他軟禁了孤的兒子!?”
裴冀的眼睛都紅了,越說,臉色越蒼白,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一下子用力的咳嗽起來,而且越咳越厲害,到最後連撐起身子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趴到了床邊,待我反應過來要上前去扶他的時候,就看到地上,突然多了幾點猩紅!
我一下子驚呆了:“太上皇!”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被猛地推開,言無欲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見此情景,急忙走到床邊一把扶起了他,我這才看到,裴冀的嘴角全都是血,他伸手捂著自己的嘴,但從指縫中也能看到那一抹刺眼的紅。
言無欲看了一眼,也皺起了眉頭,但他什麼都沒說,隻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刻紅色的丹藥塞到裴冀的嘴裏,勉強讓他順了氣,然後扶著他躺下。
我嚇壞了,站在旁邊守著,看著裴冀的臉色蒼白如紙,連話都說不出來,言無欲回頭對我做了一個手勢,我這才慢慢的退出了那個房間,站在門口的時候,還有些喘息不寧。
過了好一會兒,言無欲也走了出來。
他關上門,轉頭看著我:“你剛剛都跟他說什麼了啊?”
“我……”
他搖了搖頭,像是哭笑不得的說道:“貧道還以為顏小姐是個知輕重的人,怎麼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
“他昏迷了十幾年才醒來,你是一定要把所有的噩耗都堆在這兩天告訴他嗎?”
“……”
“若把他再給氣病了,你到哪裏再找這麼一個人來幫你鎮住朝野?”
“……”
我也知道自己剛剛跟他說那些,委實太急躁了,且不說他昏迷了十幾年才醒過來,單說他這個年紀,要突然間麵對自己一個兒子昏迷不醒,一個兒子被軟禁在勝京,甚至——還有裴元豐的出走,這也不是一個父親能承受的。
我輕輕的說道:“是我太急躁了。”
大概也沒有意識到我會這麼乖乖的“認錯”,言無欲又看了我一眼,才輕歎了一聲,說道:“貧道明白,顏小姐心裏必然有許多話,是非說不可的,但來日方長,還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我抬頭看著他,沉默了一下,才恍惚的回過神來——眼下的事。
是啊,裴冀醒來了,的確是鎮住了前朝的那些人,但正因為鎮住他們了,反倒我們有些放鬆了,忘記了正事。
他應該要解決的,是如何幫助太子念深,處理那些政務。
這,才是重中之重。
我輕輕的說道:“我明白,我會跟景仁宮那邊聯係的。”
言無欲這才點點頭,又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他這樣,意思也就是“逐客”了,我站在房門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轉身往外走去。
外麵,仍然是一片晦暗。
雖然遙遠的天邊隱隱的透出了一點魚肚白,但整個天穹還是深藍色的,甚至能看到一些微弱閃爍的星光,走出這座宮殿的時候,風還帶著夜露的清冷,不一會兒,我的裙角就被地上的露水給***了。
牆角,還有蟋蟀的聲音。
我獨自走了出去,屋簷下的燈籠勉強照亮了我的路,循著那殷紅的光,我慢慢的走向景仁宮。
走著走著,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周圍,好安靜啊。
雖然這個時候大概還不到卯時,的確是許多人還在休息的時候,但即使這樣,我仍然覺得整個皇宮都太安靜了,靜到遠近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有風吹過樹葉,和牆角那些小蟲子發出的聲音。
這一刻,我已經走到了景仁宮的門外。
那種安靜的感覺更加的清晰,甚至突兀了起來。
我站在宮門外,一門之隔的地方,是通貨通明的,但我看著眼前那條通向遠方的,長長的甬道,那種漆黑和寂靜,卻突然讓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肅殺之感,好像——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那黑暗中猛地衝出來。
就在這時,大門一下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