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我呢?我們兩個人,你從來沒有想過嗎?
如果失去了你,我該如何?我會如何?
你想過嗎?
……
他聽不到,他聽不到我淒厲的哭泣,也聽不到我絕望的控訴,原本焦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猶豫,但下一刻,他還是輕輕的說道:“輕盈,還有就是——”
“我不聽!”
我終於忍受不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抓著,幾乎連指甲都要刺進他的肌膚裏,眼睛充血通紅,惡狠狠的瞪著他,沙啞著聲音道:“劉輕寒,你就是這麼對我的,你就是這麼對我的嗎?!”
他有些茫然的,被我抓住肩膀,睜大了那雙灰白的眼睛。
我抱著他已經哭成了淚人,好像要把心都掏空了,可他說的,是他的安排,他的府兵,他的軍隊……
“我呢?”我看著他,泣不成聲的看著他:“我呢?為什麼你從來就不為我想一想,你為我想過嗎?”
“……”
“我也會痛,我也會死,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為我想一想!”
“……”
“你為了這個天下,為了你的理想,已經連命都快沒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想著那些事,難道我對你來說,就是這麼無足輕重,連提都不用提?”
“……”
“劉輕寒,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算什麼?!”
“劉輕寒!”
身後的裴元豐和趙雲成終於看不下去,急忙上前來抓住了我:“輕盈!”
“輕盈,你不要這樣,他已經很痛苦了!”
我咬著牙,從喉嚨裏發出咯咯的嘶吼聲,甚至抓著他的手在不斷的用力,好像恨不得將他捏個粉碎,趙雲成一看我的樣子幾乎快要崩潰,完全控製不住自己,急忙伸手過來抓著我的手腕一捏。
我的手一鬆,懷裏的人支撐不住,整個人無力的跌回了床上。
趙雲成流著淚,嗚咽著道:“他已經快要不行了,你——你別這樣!”
我顫抖著,透過淚眼看著他,看著他不斷的喘息,甚至從嘴角又湧出了鮮血,明明承受著煉獄一般的痛苦,臉上卻始終是隱忍的樣子。他望向我,帶著一絲了然,輕輕的道:“輕盈……”
這一刻我又急忙俯下身去,用力的抱住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
我是不是要瘋了?
我一定是要瘋了,否則,我怎麼會這麼對你?
我怎麼忍心,這麼對你?
輕寒……輕寒……
就在我將臉埋在他懷裏,嗚咽著痛苦的時候,我聽見一個聲音,沉沉的,沙啞的,幾乎是從他的胸膛裏傳出來——
“輕盈……”
“……”
“輕盈,我剛剛說的那些,你記得住,記不住,怎麼做……其實,其實,也都無所謂。”
“……”我一愣,滿眼淚花的看著他——他說什麼?
他剛剛明明還在說,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要我記清楚,他交代的,也都是他謀劃了不知多久,也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定下來的計策,可說完了之後,他卻反而說——無所謂?
我倉皇的看著他。
他灰白的眼珠仿佛能看見一般,定定的注視著我,說道:“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
“……”
“不管朝廷的局麵再危難,不管中原戰事再艱險,不管皇帝要你怎麼做,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取勝,甚至,不管勝利的一方是誰,你一定要記住——”
“……”
“兵和錢,你一定要留一樣在身邊。”
“……”
“你也一定,不要輕易離開西川。”
我微微一顫,從他懷裏抬起頭來,他的眼睛慢慢的垂下來,長長的睫毛覆在他的眼睛上,我不知道他是想要看我,還是根本眼睛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甚至到了這一刻,我已經隻能聽到他呼出的氣,纏繞著一點他最後的念頭,傳到我的耳朵裏——
“隻有這樣,他們,才動不了你。”
“……”
我一下子窒息了。
他說什麼?
他們……才動不了我?
他說的是——裴元灝,和裴元修?!
我驚愕不已的看著他,他那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甚至失去了生機的臉上,這一次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來,好像突然有一道光,從天上照下來,投到了他的臉上,他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更有了一絲神采。
他用一種無比清明的口吻說道:“你不要怪我。”
“……”
“輕盈,我能給你的,隻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