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我的桌邊,看著桌上已經寫好了的一摞厚厚的紙,順手拿起一張來念著: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她挑了挑眉毛,看向我:“你希望我們這麼快到江陵嗎?”
“……”
“千裏江陵一日還?你是不是還指望著,江陵那邊的人會來救你?”
“……”
“那個叫什麼——姓趙的?”
我原本還在埋頭繼續寫我的東西,但聽到她這句話,皺了一下眉頭,抬頭看著她:“你這話什麼意思?”
“……”
“難道,我們這一次不是直接去金陵?”
“……”
“你們想要去——”
我的話還沒說完,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有人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停在我的門口,抬頭一看,卻是之前那個被我拿花瓶砸暈了的小丫頭,她氣喘籲籲的說道:“小姐,公子他醒了!”
“什麼?!”
韓子桐驚喜的一下子站起身來,差點把我的桌子都撞翻。
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毛筆,卻還是按捺不住的微微一顫,筆尖的一滴濃墨灑落下來,滴在了我剛剛才寫了一半的詩稿上,但這一刻已經完全顧不上那些詩稿,韓子桐順手就把剛剛拿在手裏的那張紙扔了,回頭看著那個小丫頭:“你說公子他——”
“他醒了,剛剛才醒!”
“太好了!太好了!”
韓子桐高興得連話都不會說了,聲音也在微微的發抖,我這時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的快樂,一雙眼睛都因為喜悅而笑成了兩道彎月,她甚至都顧不上這是在我的房間裏,滿麵笑容的轉頭看向我。
而我坐在桌邊,對上她愉快的樣子,神情複雜的也笑了笑。
她立刻回過神來,不應該在我麵前表露出太多情緒,立刻就收斂起了笑容,但眼中的愉悅卻還是擋也擋不住,立刻就要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你好好呆著。”
說完,便走了出去,那個小丫頭伸手關上了門,也跟著她走了。
我坐在窗邊,看了一眼那已經被墨滴染得不成樣子的詩稿,歎了口氣,放下筆來,將那張稿紙揉了成一團,扔到一邊。
窗外一陣涼風吹來。
我看著窗外景致,我們已經走了兩天了,雖然我也知道,現實不可能真的如詩中所雲“千裏江陵一日還”,我對於這沿途的風景也不是太熟悉,但按照行船的速度,還是這幾天江流的速度來看,我們應該已經接近江陵了。
也許,隻有一天的路程了。
這個時候,裴元修醒來了。
涼風還在不停的吹著,本已入秋,這樣的風應該是吹得人心曠神怡,但我卻隱隱有一種憋悶的感覺,想了半天,我還是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推門走出去。
外麵沒有人。
這兩天,也許是因為我本身就閉門不出,又或者是——韓子桐有意無意的安排,那個“謝先生”並沒有把我看得很嚴,很多時候開門都看不到人,但走出去就會立刻有人跟上來。
這一次也是一樣,我剛剛走出去沒一會兒,一個人影就出現在了麵前。
又是那個“謝先生”。
他沉靜的走到我麵前:“顏小姐要去哪裏?”
我說道:“聽說裴元修醒了,我想去看看。”
“韓二小姐並沒有吩咐讓你過去。”
“難道我不能自己過去看嗎?”
“……”
他沉默了下來,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樣吧,我陪小姐過去,如果公子要見你,你就可以進去。”
“好。”
我笑了笑,便徑直的往前走,而他也靜靜的跟在我的身後。
其實這艘船不大,但船艙的結構確實非常的複雜,我繞了好幾個彎才到了裴元修的房間所在的走廊,而我剛剛踏上這條走廊,就聽見前麵那個艙門半掩的房間裏傳來了裴元修有些虛弱的聲音:“我不是早就吩咐了,在我醒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嗎?”
我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韓子桐的聲音又跟著響起:“我知道,可是顏輕盈她實在不好對付,好幾次都差點被她逃出去。”
“……”
“我們所在的地方又是璧山,那是她的地盤,如果真的被她的人發現,不要說關住她,隻怕我們的行蹤都會被泄露。”
“……”
“那樣就真的麻煩了。”
裏麵沉默了一下,然後就聽見裴元修有些低沉的聲音:“這些日子,我們的行蹤都沒有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