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兵者,詭道也。從剛剛兩方人馬初一交手就能知道其中的詭譎,但現在,他們竟然明目張膽的要求江岸上的人退避,容許他們登岸?
這——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的腦海裏閃過這句話,立刻轉頭看向靜坐在椅子上的裴元修。
他安安穩穩的扶著椅子的扶手,兩眼中精光內斂,內裏更有風起雲湧,直視著江岸上的那些人,似已成竹在胸。
趙雲成,他會如何應對呢?
正如之前對韓子桐說的,別的事也許我們還能有一展拳腳的餘地,可一旦動刀動槍了,這實在就不是女人所能插手的,我沒有看過兵書,也不懂兵法,但即使如此,我看過古書,古書上記載過類似於此的戰事。
我看到過不止一則,江岸上的軍隊往後退,很容易造成軍陣的混亂,甚至前後相踐踏,自亂陣腳的局麵,一旦敵方的軍隊開始往江岸上衝,就很容易對他們造成壓迫性的打擊!
難道,裴元修就是想這樣做?
所以,他甚至放棄了極速前進,趁其不備攻打江陵的機會,反而讓這個謝先生親自來下戰書,一旦下了戰書,戰事就會變成光明正大的對陣,趙雲成於情於理,都不能拒絕他們的這個要求!
而趙雲成,他又會如何應對呢?
我扶著圍欄,瞪大眼睛看著江岸上的一舉一動,就在謝先生的話語隨風飄過去之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注視向了隊伍最前列的趙雲成
之間他不動聲色的抬起手來,對著身邊的人做了一個手勢。
他的命令傳達下去,站在高處的那個旗手對著下麵列陣以待的軍隊揮舞了三下旗幟。
立刻,那個軍陣開始動了起來。
他真的要退?!
我緊張得幾乎屏住呼吸,連心跳都停了一刻,而船上其他的人也都非常的緊張,連風聲都變得喧囂了起來,而裴元修看著這一幕,氣息也變得比剛剛沉重了一分。
這時,那個軍陣突然一下分成了三段。
我遠遠的看去,軍陣就像是一塊鐵板,原本想著他們如果要動,也會一起動,卻沒想到軍陣突然分成了三段,在旗手揮舞第一下的時候,最尾端的那一段先開始動了起來,他們全部轉身向後,整齊的走出了五十步。
聲震山嶺!
等到他們退出了五十步之後,高地的那個旗手又揮舞了第二下,處於中段的那一隊士兵也向後轉,往後退了三十步。
緊接著,旗手揮舞了第三下。
最前端臨著江水的這一支隊伍往後退了十步!
意料當中的軍陣混亂,自相踐踏的慘象並沒有出現,不僅如此,訓練得如此規範的軍陣也實在讓人大出意外,不僅是我看呆了,周圍的那些將領,連完全不懂軍事的韓子桐都看呆了。
這一下,我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了。
裴元修他們剛剛的叫陣,的確就是為了造成岸上軍陣的混亂,但沒想到的是,和在石灘上設下伏兵一樣,趙雲成也一早就看穿了他們會在戰事當中使用的招數;可僅僅是看穿、預料,這都隻是小事,最讓人感到驚詫的是,這支隊伍在他的治下如此訓練有素,進退得法,雖然是幾千人的隊伍,但看上去卻像是三個人在行動,全無一點混亂的跡象。
這,實在是難得!
連一直雲淡風輕,對一切都運籌帷幄的裴元修,此刻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他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好陣法。”
說完,他回頭看了那幾個將領一眼:“你們現在還認為,守江陵是個庸才嗎?”
那幾個將領原本已經驚得目瞪口呆,被他這麼一問,更是支吾著說不出話來,再看向江岸上列隊整齊的三段隊伍時,臉色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誰都看出來了,這一場仗,不好打!
而我,即使這個時候仗還沒打起來,心裏卻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的歡喜——我是真的沒想到趙雲成能夠把這支軍隊訓練得那麼好,雖然之前在軍營裏去視察過,但誰都知道紙上談兵是最簡單的,能在真正對敵的時候展示出如此的實力,才是真的實力不凡!
雖然他之前一直都是在西北跟著屠舒瀚打仗,用的應當是騎兵居多,但步兵都能如此,真的是太厲害了!
若是讓他率領騎兵的話,隻怕——
這一刻,也不等我去多想那些沒用的,一旁的一個將領已經俯下身對裴元修說道:“公子,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
裴元修淡淡道:“照原定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