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逼上衝雲閣的人,就是他!
而現在,被抓住的,也是他!
我掐得自己的指尖微微做痛,但也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冰冷的風中有一點感覺,裴元修似乎也失去了知覺似得,沉默的站在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慢慢的說出了兩個字:“人呢?”
謝烽說道:“就在山後,為了不傷著他,我們的人將他們圍堵住了,不敢輕易的動兵器,剛剛才抓住。他,沒有受傷。”
似乎連他自己也覺得最後這兩句話是無用之話,說完之後自己也躊躇了一下,再抬起頭來看向裴元修,輕輕的說道:“公子,你現在要見他嗎?”
“……”
“他雖然沒有受傷,但——年紀已經很大了,而且,也有些勞累。”
“……”
“剛剛,昏過去了。”
裴元修沉默了一會兒,喃喃道:“昏過去了……昏過去了……”
他重複了一遍,然後說道:“把他帶過來。”
謝烽立刻道:“是!”
說完,便反身走回去上了馬,策馬朝著那邊又飛馳而去。
馬蹄激起的雪沫隨風飄散開來,有一些飛到了我的臉上,細碎的冰冷刺激得我微微的哆嗦了一下,我回過頭,看向地上那句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心中頓時痛苦不已。
言無欲,他是用了自己生命作為代價,想要讓那個人逃走,可現在,卻未能如願。
到底是誰,幫謝烽抓住了那個人。
而現在,裴元修又想要怎麼做?南宮錦宏死了,難道他要——
一想到這裏,我整個人都戰栗了一下,慢慢的走上前去,腳步踏進雪地裏,發出幹啞的聲音,他一直靜默的站在那個地方一動不動,直到這個時候,才像是有了一點感知的回過頭來看向我。
那雙眼睛,漆黑無光。
我輕輕的說道:“裴元修……”
他說:“你要跟我說什麼?”
他的聲音,還是很平靜,甚至和平時他說話的時候的語調都相差無幾,若不是身處在這樣的荒郊野外,若不是剛剛看著山頂上衝雲閣在烈焰中坍塌,我甚至會有一個錯覺,他還站在皇城中,甚至,還在風景如畫的江南。
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但下一刻,我就清醒過來了。
不可能的,皇城已經被攻陷,衝雲閣已經在大火中被毀,言無欲已經死在了我的麵前……
甚至,裴冀,已經被人抓住了!
一切,都不可能回頭了。
我有些戰栗的,輕輕的說道:“你,你要怎麼做呢?”
“……”
“你要怎麼對他?”
他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慢慢的說道:“你覺得,我該怎麼對他?”
“……”我的喉嚨頓時一哽。
我說不出話來,但這一刻,似乎也並不需要我說什麼。
裴元修慢慢的抬起頭來,又看向了那座已經被烈火吞沒的大山,火光衝天,和天空中已經透出的光明一起,將周圍照耀得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也照亮了每一個人經過一夜鏖戰之後,倦怠而疲憊的臉龐。
可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點情緒。
沒有快樂,沒有痛苦,沒有疲憊,甚至——沒有感覺。
隻有那雙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在微微的顫抖著,也讓人看不清此刻他的眼中到底還沒有溫度,有沒有情緒。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
周圍的人沒有一個再開口,甚至連一直忐忑不安的宋宣都沒有再有任何動靜,隻是皺著眉頭看著這邊,所有的人,都看著他。
仿佛在等待他的最後決定一般。
我站在雪地裏,這一夜,可能全身的溫度都交付在了這一刻,我已經感覺不到寒冷,隻有胸口那不停跳動的東西還在提醒我自己的極限已經快要到了,但我咬著牙,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裴元修……
你饒過他!
你饒他一命!
不管你和他有沒有血緣關係,不管你們現在是如何對立……可他終究,曾經養過你那麼多年,而你,也叫了他那麼多年——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