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同和謝烽他們全都鬆了一口氣,立刻有人牽了一匹馬過來,還有人猶豫著是不是要給他換一件衣裳,但被謝烽輕叱一聲嗬退了,在這個時候,每一刻都刻不容緩,哪裏還有他們半分可以停留的機會。
立刻,所有的人都換上了新的戰馬,風聲中,戰馬嘶鳴,全都奮力的幾乎要立刻飛奔起來。
但裴元修卻沒有立刻掉頭離開,而是死死的勒著手裏的韁繩,看著河對岸的我們,這個時候,我已經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也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氣息,隻聽到他開口的時候,那低沉沙啞的嗓音已經完全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人——
“顏輕盈,”他說:“我們還會再見的。”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平靜的看著他。
“再見,又如何?”
“……”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調轉馬頭:“走!”
一聲令下,那匹馬像是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而謝烽在回頭看了我一眼之後,也立刻跟他們一起策馬飛奔了出去,頃刻之間,河灘上那些士兵全都離開了,隻餘下了他們揚起的陣陣煙塵,馬蹄聲震地,也漸漸的遠了。
河對岸馬蹄聲陣陣,而反觀我們這一邊,雖然人數也不少,卻沒有一個人開口。
但在這樣的沉寂當中,我還是立刻聽到不少人都鬆了口氣。
總算,他們全都離開了,而我們也終於安全了。
我看見蕭玉聲和查比興緊繃的身體都在這個時候微微的鬆懈了一下,整整一天的拚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刀口上度過,哪怕像他們這樣的人,這個時候也不能不鬆一口氣。
但劉輕寒卻並沒有放鬆,他抱著我的雙手反而更緊了一些,抬起頭來對眾人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到前麵去!”
大家急忙應聲,有馬的上了馬,沒馬的就支撐著隨隊伍往前走去。
他抱著我上了馬,感覺到周身已經濕透了的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他自己也是渾身濕透了,便讓人送了一張氈子過來,將我整個圍住,然後雙手環抱著我握住韁繩:“你先忍一忍。”
我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必須要用最大的精力來抵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作祟的寒冷和陣痛,連嘴唇都變得青紫了起來,隻在他懷裏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他說:“走!”
大家便向前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我們便穿過了岸邊的那片密林,一走過去,我們才知道,為什麼剛剛他在河邊跟裴元修耗了那麼多口舌。
這裏的隊伍,遠沒有之前大家看到的,想象的那麼多。
他隻是讓這些人在馬尾上拴著鬆樹枝,不停的在樹林後麵走動,再加上兩邊有高山崖壁的緣故,馬蹄聲不斷的回響,煙塵陣陣,所以給人以千軍萬馬的錯覺。
一見此情景,查比興倒抽了一口冷氣。
“師哥,這麼一點人,你就敢過來談判啊?”
蕭玉聲在旁沒有說話,劉輕寒慢慢的說道:“我帶的人馬不少,但這樣大隊的人馬從西川過來,沿途必定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隻怕還沒到這裏,就已經在半路上受到阻擊了。所以我隻能分散人馬,先帶著他們趕過來。不過你們放心,這一路上,會不停的有人來接應,哪怕他們再派人來追殺我們,也能保證安全。”
查比興聽他這麼一說也就明白了過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但周圍的人,多少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畢竟,如果剛剛他一句話不對露出破綻,又或者裴元修打定主意要動手的話,我們這裏的人,怕是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即使這樣,如他所說,我們也還沒有完全的安全。
裴元修現在走,是因為他要趕回去登基,避免京城內部出現動亂,卻並不代表他就放走我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在趕回去的路上,應該就會往西山大營下達命令,立刻派出大軍來追趕我們。
不過幸好,這支隊伍也是輕裝簡行,還帶來了不少馬匹,應該能讓這裏的人都跟得上。
劉輕寒說道:“大家先上馬,趁著夜色我們趕一段路,確保他們回頭也追不上我們,再處理大家的傷!”
說完,他低頭看著我:“你,還能支撐得住嗎?”
他滾燙的鼻息吹拂過額頭,那種感覺讓我昏昏欲睡,我抬眼望著他,眼神中已經沒了意識,他柔聲說道:“要睡就睡吧。”
“……”
我混沌了一會兒,慢慢的從氈子裏伸出一隻手,勉強抓抓緊他的衣襟。
“別又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