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隻是回憶了一張包裹著免罪玉牌的絲帕上的地圖,就幾乎讓我痛苦得昏厥過去,傅八岱耗盡所有的精力錄下那些古籍,換了個白頭身死,而他寫完那本《神效集》,就留下了兩鬢的斑白。
世上的事,都是公平的。
那麼,當初你給了我多大的痛,現在,是不是也要吃多大的苦?
劉輕寒,這條路當初是你選的,你值嗎?
我低頭看著他,手指撥弄著那斑駁的白發,就像撥弄著自己心底最弱的那一根弦。
看見我沉默不語的樣子,蕭玉聲又走上前來,輕輕的說道:“他醒來,其實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
一直聽到這句話,我才猛地一顫,抬起頭來看著他。
“那個時候,他連路都還走不了,隻能躺在床上,就一直問我們你的消息,當知道你在甘棠村被人劫走,被帶到金陵,他急瘋了,差一點就死了。”
我的喉嚨一哽,幾乎要哭出聲來。
在他中毒將死的時候,他明明將所有的家產和軍隊都留給了我,也告訴我不要輕易離開西川,偏偏薛芊的死讓我憤怒至極,想要在祠堂裏跟裴元修同歸於盡,而就這樣被他劫走——我做那一切的時候,都以為他生死未卜,甚至抱著他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的念頭,卻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知道那一切,會為了我而急得發瘋。
蕭玉聲啞聲道:“我說的,沒有一點誇張。聽他們說,他中了那種劇毒,再加上解法——更毒,他那個時候命懸一線,雖然撐過去了,至少要在床上躺上半年的時間。可是,他在知道了你的事之後,就硬生生的逼著自己好起來,逼著自己下床走路,逼著自己騎馬,還逼著自己一路帶兵趕來。而且在界河邊,他還到處設了伏兵,哪怕我們都折在了那裏,也要保證大小姐可以被救走。他們說,他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了。”
我錯愕的看著他:“他說,他休息了——”
蕭玉聲也是一愣,再看向床上的那個人,不由的苦笑:“他,果然是最能騙大小姐的人。”
“……”
聽見他這樣說,我隻覺得心痛如絞。
我為什麼會這麼好騙?我在紅顏樓的那些日子,學的那些東西,難道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劉輕寒,我怎麼會被你騙了一次又一次?
蕭玉聲長歎了口氣,最後輕輕的說道:“大小姐,你不要太怪他。”
“……”
“師哥他,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
“其實在那一次跟大小姐分別,離開揚州的時候,他是想要帶走你的。”
“……”
“可是,他做不到。”
“……”
“長公主剛剛才過世,而且,臨終前似乎對他說了一些話,讓他非常愧疚,他沒有辦法就這樣放下。”
“……”
“他更不能,阻止大小姐去見自己的女兒。”
“……”
“他其實最沒有辦法麵對的,是自己的錯誤。”
“……”
“他說,你身在地獄,他會陪你去,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是他把你,一手送去地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