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一落,藏書閣裏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沉默,我還以為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下一刻,立刻就有好幾個聲音在這個藏書閣內響起。
原來,早就已經急不可耐了。
經過了前兩天的論道,現在大家開口都已經不那麼客氣了,說起話來針鋒相對,甚至帶著極強的攻擊性,要不是之前蕭玉聲已經打過招呼,還有一些學生在下麵勸解著,隻怕又要上演全武行。
隻是,爭論了半天,仍舊是一些毫無新意的見解,聽得我昏昏欲睡。
輕寒低頭見我已經靠到了他的肩上,輕聲道:“累了?要回去休息嗎?”
我伸手揉了一下眉心,歎息著說道:“這樣下去,別說這幾天了,隻怕是這幾年也論不出個結果來。”
不過,就在這時,下麵一個非常瘦弱的身影慢慢的站了起來,定睛一看,竟然是第一天論道的時候最後發言的那位老人家,沒想到他還在這裏,他顫顫巍巍的說道:“諸位小友,老朽還有一言,請諸位靜聽。”
有些人已經抬手對他行禮。
他說道:“天下大勢,分合不定,唯有一樣,自古皆然。”
“是什麼?”
“分則小,合則大。”
有人不屑的道:“還用說嗎?”
那老人說道:“毛羽不豐,不可以高飛;土地不厚,不可以養民,自古以來,人民的多寡,土地的廣闊,才是影響一國百姓安身立命之根本。曆朝曆代,史書萬冊,累累見大國縱橫馳騁,鯨吞蠶食,一動天下驚,劍出敵膽寒,而小國寡民,則是苟延殘喘,最終湮沒塵囂。”
他的話沒說完,立刻有人在人群中說道:“老人家的意思是,咱們西川小得很咯?”
老人家看了他一眼,道:“西川,不大。”
話音一落,立刻有人冷笑了起來。
低頭一看,是做在階梯上的一個西山書院的學生,他站起身來,抬手行了個禮,然後說道:“老人家這話讓我等不能苟同。西川不大,可良田千萬,人民百萬,據劍閣之險可以守疆域,憑三江之利可以安民生,能保民眾衣食富足,安居樂業,這樣的地方,算得上是一片桃源淨土。就算小,又有什麼不好呢?”
“話,也不是這麼說。”
另一個人開口,慢慢的站了起來,是另一個書院的學生,他對著上下的學子行了個禮,然後說道:“諸君,在下也有愚見。方才這位師兄說,西川不大,但可安民,這的確是一片桃源淨土,可要知道,這個天下不僅僅隻有民生的問題,小國安民足以,可是,在大國博弈麵前,小地方,是說不上話的。”
他見周圍的人立刻要出聲反駁,不等他們開口,便說道:“諸君可還記得,三年前,年寶玉則一戰?”
這一句話,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了異樣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人群中有人說道:“當然記得。”
“那是為了跟東察合部的人打。”
“那一仗,咱們不是打贏了嗎?”
“就是,打得他們屁滾尿流的!”
下麵有人已經哈哈大笑了起來,可這個學生卻嚴肅的說道:“但是諸君有沒有想過,東察合部滋擾邊境數年,對中原的皇帝來說,他們的確是一個禍患,可他隻要派出一位將軍,鎮守西北,就將這個局部的毒瘤擋在了門外。”
“……”
“但是,對西川來說,東察合部的滋擾,卻讓我們傾全川之力,仍未能盡勝,最後,還是向勝京和朝廷的人借了兵,才抵擋了他們!”
周圍那些原本嘻嘻哈哈的人又安靜了下來。
那個學生慢慢的轉過身來:“那一次借兵,就是顏家的大小姐親自前往。”
說完,他抬手指向了我。
這裏的學生很多知道我來了,但也有些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一提起顏家大小姐,大概還是“如雷貫耳”的,一瞬間,成百上千雙眼睛齊刷刷的朝我看了過來。
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外麵的樓閣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我慢慢的站起身來,下麵已經有人低呼道:“顏大小姐?”
“真的是顏大小姐啊!真的是她!”
“是她去借兵的?”
這個時候,我的心裏也有些蠢蠢欲動,之前輕寒說過,隻要我們兩出麵,這一場論道的勝負就很容易分出,既然現在,已經有這個機會——
就在我想著的時候,輕寒突然對著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的眼睛在示意——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