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老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殷皇後慌亂無比的說道:“她,她來問我的,她說,我回答了她,兒子就會來看我,我,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
藥老看看她,又看看我,臉色變得很難看:“顏小姐,你這樣來逼問一個瘋子,傳出去怕是不好聽吧!”
“……”
我自知理虧,也不好說什麼,隻站起身來:“藥老……”
“她都已經瘋了,什麼都不記得,人也亂認,她說的話,你真的能信嗎?”
“可是,她剛剛說——”
“不管她剛剛說了什麼,那都是瘋話,顏小姐,你不應該問,更不應該聽!”
我看著藥老鐵青的麵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甚至根本不關心我問出了什麼,就完全否定了一切。
好像,對於殷皇後說出的這些東西,他完全不願意再去麵對,甚至不願意去回想。
我站在桌邊,看了他好一會兒,殷皇後大概是覺得“靠山”來了,人也稍微放鬆了一點,但還是站在他身後不再動彈,我自覺尷尬,過了許久便輕輕說道:“打擾了。”
他立刻牽著殷皇後退到一邊,將大門讓給我。
我慢慢的從他們麵前走了出去,走到門外,我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回頭去看,就看見藥老握著殷皇後的兩邊肩膀,堅定的說道:“你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不管誰來問你,都說不知道就行了。你原本就不記得,不知道的,明白嗎?”
殷皇後蒼白著臉,像個無知的孩子一樣,輕輕的點頭。
可是,點過頭之後,她又問道:“那,兒子呢?他還會回來看我嗎?”
聽見她這麼問,藥老沒有說話,但那雙眼睛明顯有些發紅了。
我的心裏也生出了一絲酸楚,其實這樣來欺騙一個癡傻的人,我自己也知道不好,可那件事對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現在藥老這麼生氣,也不好說什麼,等過一段時間他氣消了,再來道歉吧。
想到這裏,我沉沉的歎了口氣,便轉身走了。
雖然剛剛從殷皇後那裏也問出了一些東西來,但並沒有讓我更輕鬆,離開時,我的腳步反倒一下比一下更沉重。
劉世舟……和我的母親……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人之間會有什麼聯係,雖然我早就知道,劉世舟帶著孩子到西山書院參加傅八岱的博學大會,曾經見過母親,艾叔叔也說,母親曾經給過他一些銀兩作為資助,甚至,連劉漓的名字,都是母親給她起的。
但也僅此而已。
那是一個窮困潦倒,卻胸懷大誌的書生,和一個有些見識,也不甘平庸的富家太太之間,最平常不過的相遇,相知,在那之後,他們的生命軌跡就完全的分開了。
劉世舟中舉,入仕途,成為了揚州的父母官,然後遇刺身亡。
而母親,她被逐出了顏家,帶著在西山腳下過了那些年之後……
我的腦子裏一時間閃過了太多的畫麵,都是回憶中酸的甜的,曾經無數次在寂寞的夜晚給過我溫柔慰藉的回憶。
但,我從來沒有聽到母親提起過劉世舟,提起過這個人和他的事。
可現在,殷皇後卻突然將他們兩提到了一起,劉世舟和我的母親,難道說,在西山書院相見之外,在資助和被資助這件事之外,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其他的來往?
而且,她剛剛好像還說,在劉世舟的身上,有一張圖。
什麼圖?
劉世舟的身上有一張圖,而這張圖,竟然連殷皇後都知道。
莫非,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難道,真的是當初他到了西川之後,跟母親相識,兩個人有過什麼秘密的約定,然後,他帶走了一張圖,而那張圖,就為他引來了殺身之禍?
想到這裏,我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胸口砰砰直跳,心都要跳出來了。
真的是這樣嗎?
所以之前,裴元灝說,劉世舟的死是有問題的,他原本是個清官,不應該在那些人的刺殺之列,可他卻被他們殺了,不是因為他該死,而是因為——懷璧其罪?
那之後,劉毅的死呢?
也是因為這個?
我一下子覺得自己頭都脹大了一倍,昏昏沉沉的,看著腳下的路也在晃動,我踉蹌著走到一邊扶著一棵樹,才勉強撐住了自己。
可是,心跳得卻不像自己的。
我覺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麼神秘莫測的箱子,這裏麵封印著妖魔鬼怪,原本是不應該被打開的,卻因為我無意中打開,將裏麵的東西都釋放了出來。
也許,這種東西,不應該出來。
更不應該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