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隻是不想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他也扶著扶手,慢慢的坐到了我的對麵,說道:“你說的誤會,不是指我們兩之間,而是指劉輕寒吧。”
“……”
“你怕他誤會。”
我一時間不知道他臉上那種近乎淡然的表情下麵到底隱藏著什麼情緒,更不知道他看似平靜的話語中還掩藏著什麼真意,麵露戒備的看著他,而他看向我,淡淡的一笑,說道:“其實,大可不必。”
“……”
“劉輕寒不會有什麼誤會的。”
“……”
“而朕,朕也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朕覺得,很久沒有跟你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好好的說說話了。”
“……”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將身上那種戒備的緊繃感慢慢的放鬆下來,輕呼了一口氣。
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淡淡的微笑。
雖然說想要跟我安安靜靜的坐著,好好的說說話,但接下來的時間,他卻是一直安靜的坐著,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而我就更不可能主動開口了,也安靜的坐著。
西川的冬天不會像北方的冬天那樣寒風刺骨,這裏的天氣更偏陰冷,不過太陽一出來,暖融融的陽光就會照得人渾身舒坦。
這樣曬了一會兒太陽,聽著遠處平緩的流水聲,我更加放鬆了一些。
這時,裴元灝說道:“這個地方,聽說是你一個親戚的產業?”
“我堂弟。”
“就是在海上——”
“對。”
“他把這些家業都交給了劉輕寒。”
“是的,在天權島上,生死攸關之際,輕寒為了保護他,替他擋了一劍,他心中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臨終前將自己的產業全部贈與了他。”
裴元灝聽著,喟歎著道:“劉輕寒倒是很幸運的一個人。”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是幸運。”
“嗯?”
他轉頭望著我,我說道:“說起來,被贈與這麼大一個產業是他人生的幸運,但如果不是他在生死關頭能夠舍己為人,這種幸運也不會落到他身上。”
“……”
“說到底,是回報。”
“……”
“不是我堂弟給他的回報,是老天給他的善心的回報。”
“……”裴元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天道酬勤,亦酬善。”
我點頭:“對。”
他說道:“這裏,倒是一個好地方,風景也好,民風也好。你喜歡這兒嗎?”
我轉頭看了看周圍,雖然是冬天,可蜀地並不是滿目枯枝,遍地黃葉的荒蕪,反倒有一些長青樹透著深綠,也給這樣的冬天帶來一絲生機。
我說道:“我喜歡。”
“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切,塵埃落定,就要在這樣的地方,平靜的度過餘生。”
“……”
我有些詫異,他會說起這句話。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道:“陛下,恐怕不應該說這話。”
他笑了笑:“所以朕在問你。”
他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一點光,過去的那種深邃幽暗也不見了,這個時候反倒顯得很清淺,甚至有些暖融融的,我被他這種意外的溫柔弄得有點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但陛下說這些的前提,是塵埃落定。”
“……”
“我卻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塵埃落定。”
一聽到這句話,他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斂起了一些,氣氛也微微的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
這些日子在漪瀾別院的靜養,的確讓人有一種太過舒服,甚至在舒服中有些懶散的感覺,可是我們都很清楚外麵的局勢,雖然江陵的兵圍解了,並不代表裴元修沒有下一步舉動,如果水路走不動,我擔心他會聚集所有的力量強攻西安府,如果潼關一破,我們的局麵仍舊不容樂觀。
我說道:“現在,離塵埃落定,還遠著呢。”
裴元灝沉默了許久,然後歎息了一聲,道:“朕知道。”
“……”
“所以,朕打算擇日啟程回去,”他說到這裏,又看了我一眼,然後道:“回隴南,總有一些事情,是遲早要做的。”
我的心也沉了一下。
這個時候,他也不再忌諱了。
他要回的,不是西安府,不是他暫定的陪都,而是隴南。
想起隴南那寂靜的半城,我的呼吸也變得有些緊繃了起來。
不過,就在我抬起頭來,剛要說什麼時候,目光卻不由的看向他身後高牆外,那高高聳立的小樓。
那上麵,好像又有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