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腳下的這一片鎖子甲,發出了它們被湮沒的,黯淡了百年的光芒,一時間,刺痛了我們的眼。
我整個人都已經動不了了。
這片銀色的光芒,好像帶著一種哀傷的氣息,雖然周圍還能看到許多猙獰的骷髏,可我一點都不覺得恐懼了。
我隻是覺得哀傷,眼淚不自覺的就滴落了下來。
啪嗒一聲,落在一具細軟的鎧甲上。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看向已經將周圍許多腐朽的火把都點燃,將大半個石室照亮了的宇文英,哽咽著說道:“隴西軍……這裏,就是隴西軍的葬身之地?”
直到這個時候,宇文英才回過頭來看向我,而他的眼睛,竟然也有些發紅。
我們跟這裏的人沒有任何的關係,說到底,也已經是百年前的人了,他們臨死前經曆的痛苦和絕望,離我們都已經太遠了,可是,卻還是忍不住會被這種情緒所感染,尤其當我看到,在石壁的邊上甚至還有幾具枯骨擺出了向上攀爬的姿勢。
他們不甘,他們想要活下來。
但最終,他們的屍骨和靈魂,都被困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洞穴當中,漸漸的被人遺忘了。
我拚命的想要止住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淚如雨下:“為什麼會這樣呢?”
“……”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下場?”
“……”
“他們守護國土,征戰無數,有什麼天大的罪行,要讓他們葬身在這樣的地方?!”
宇文英的眼睛也越來越紅,可他一直死死的咬著牙,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握著火把的那隻手還是忍不住的顫抖著,火光映著他的臉,讓他的表情也顯得格外的淒楚。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的說道:“天下,為赤衣者所得。這句話,就足夠了。”
天下,為赤衣者所得。
又是這句話!
當初聽說哲生在欽天監曆書上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幾乎就已經預料到,也許這就是隴西軍覆滅的原因,他們的精良裝備,他們的驍勇善戰,既讓他們成為了國之利器,也讓他們成為了懸在帝王頭上的一把無形的刀。
所以最終,他們的結果是葬身於此。
我哽咽著道:“就是為了這句話嗎?”
宇文英的聲音也帶著一點顫跡,他高舉著火把看著四周那些枯骨,慢慢的說道:“若是他們葬身於別處,我都可能做出其他的猜測,也許他們是戰死沙場,也許他們是遇到了強敵,甚至是——西北這邊惡劣的天氣……”
“……”
“可是他們在這裏。”
“……”
“除了皇命,又有什麼,能讓一群守衛邊疆的將士到這樣的地方來,而最終,葬身於此呢?”
聽到他這麼說,我終於也無話可說了。
也許,連他們自己都想不到,他們可以抵抗世間最強悍的騎兵,可以為了守衛國家的疆土而浴血奮戰,但他們卻擋不住一支來自身後的暗箭。
我隻是不知道,這個凶陣,又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殺了他們還不夠,還要用這樣的魘鎮之術,才能鎮住他們的英魂?
一想到這裏,我又打了個寒顫。
到底是誰,布下了這個陣,甚至以曾經在西北縱橫馳騁,驍勇善戰的隴西軍為生祭,他布這個陣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問道:“那你之前說的——‘千鈞陣’,又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
“這裏,就是陣眼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轉身向著石室的中央,高舉著火把道:“那,就是這個千鈞陣的中心。”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去,一個巨大的黑影在火光下慢慢的顯現出來。
剛剛站在上麵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看到,這個山洞的頂端有一個巨大的石柱從上麵伸下來,就好像一把插入底下的利劍,直直的插進了這個石室的底部中央。
原來,那就是這個千鈞陣的中心?
我想了想,也從石壁上拔出一根火把,腳踩著地上細軟而堅硬的鎖子甲,勉強避開那些枯骨,慢慢的朝著中央走去。
越往前走,我的心跳越沉重。
火光照耀著這個石室的中央,我才看到,前方還有一個較為低矮的石台,應該是供人行走站立使用,再仔細的看一下,原來那個是八卦形的石台。
靠近那個石台,火光將這裏照得更明亮,我看到那個巨大的石柱原來並不是直接紮進了這個石室的地麵,而是在這個巨大的石台上還有一個類似祭台的東西,石柱的末端是紮在,更確切的說,是壓在這個祭台的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