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灝的腳步停在了離我還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
他看了我很久,深吸一口氣,說道:“就是,他不會再見到你了。”
“……”
“他走了。”
“……”
“輕盈,他走了。”
我用力的抓著胸口,幾乎要將手指都紮進胸膛裏,卻怎麼也感覺不到裏麵還有跳動的痕跡,身體裏的一切好像都凝結成了冰,我硬生生的抬起頭來,勉強撐直了背脊。
卻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冰冷麻木的臉上滑落下來。
我說道:“我不信。”
“……”
“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信。”
說完,便再也不聽的話,轉身要走。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對身體的控製力,卻低估這冰雪封天的嚴寒,一轉身,兩條腿還陷在雪窩當中拔不出來,我整個人狼狽的跌倒下去,重重的栽進了雪地裏。
砰地一聲,雪沫四濺。
“輕盈!”
裴元灝大喊一聲,急忙飛奔過來要扶起我,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的拉扯著,卻發現不管怎麼拉扯,我都紋絲不動,他沉默了一下,慢慢的俯下身來,才看見我整個人都倒在雪地裏不動,不停的發抖。
他的喉嚨微微一梗:“輕盈……”
眼淚從我的眼眶中不斷的湧出來,滾燙的淚水在滴落到雪地裏,幾乎立刻就消散了,連一點殘留的熱度都沒有,那種冰冷幾乎蔓延到了我的眼中,很快,眼淚也凝結了。
我哭不出來了。
隻是全身都在痛,那把無形的刀,已經攪碎了我的心,現在,在攪碎我的五髒六腑,仿佛瀕死的劇痛讓我在雪地裏不停的顫抖,抽搐,可是一滴眼淚都再也流不出來了。
甚至連哭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鮮血,又一次從磕破了的唇瓣上流淌下來。
“輕盈!”
裴元灝看著我的樣子,隻哽咽的喊了我一聲,竟也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他伸出雙手,用力的將我抱緊,我在他的懷裏掙紮著,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隻是無謂的揮動著雙手,冰冷僵硬的身體不斷的往前掙。
我的喉嚨裏發出嘶嘶的聲音,過了很久,才啞著聲音艱難的道:“他不能……”
“……”
“他不能這樣對我……”
“……”
“他不能這樣對我!”
“……”
“他答應了要跟我在一起,他答應了要陪著我,他答應了的!”
“……”
“我到底還要怎麼做?我到底還要怎麼做?!”
他沒有說話,隻用那雙如同鐵鉗一般有力的手抱住我,可他的觸碰反而讓我越發的激動,甚至拚命的廝打起來,他一言不發任我發泄,一直到最後已經完全控製不住我了,便一咬牙,用力的抓住我的雙手將我按在了雪地裏。
兩個人都喘息著,好像剛剛經曆了一場搏命廝殺的野獸。
他低頭看著我,看見我的眼睛裏幹澀得發紅,看著我嘴唇上的鮮血幾乎染紅了半張臉,甚至連雪地裏都增添了幾抹刺眼的鮮紅,他哽咽了許久,終於說道:“輕盈,你別這樣。”
我睜大眼睛望著他,突然,一點滾燙的東西從眼角滑落,那一點溫度好像一下子刺破了什麼東西,他看見這一幕,呼吸都窒了一下。
我搖著頭,哽咽著說道:“他不能這樣對我。”
“我知道。”
“他不能這樣對我……”
“我知道。”
我說一句,他應一聲,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鬆開了我的手,又一次將我抱了起來,我好像一個失去了引線的木偶,被他抱起來,磕破了的下巴貼著他的肩膀,鮮血也染到了他的身上。
他用手輕撫過我的頭發,說道:“他,也沒有辦法。”
“……”
“如果還有一線生機,他也不會把你托付給朕,朕知道,他是想要和你一起到老的。”
“……”
“輕盈,你——不要怪他。”
“……”
“他,真的已經盡力了。”
聽到他這句話,我終於從幾乎滲血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撕裂般的哭聲。
冰雪封天。
漆黑的蒼穹好像一隻巨大的黑手,嚴嚴實實的壓在這片廣闊無垠的大地上,而在這已經結了冰的湖邊,我靠在他的懷裏,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好像狼嚎一樣的哭聲,那哭聲從我的心底,一直穿透了黑夜,仿佛直上雲霄。
可是,沒有人知道。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夜,我的生命,走到了一個盡頭。
更沒有人知道,我的心,永遠的沉睡在了那片結冰的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