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人的驚恐,在這一刻,可想而知。
我的心咚咚的跳了起來,不知道裴元修會怎麼說。
然後,就聽見外麵那死一般的寂靜裏,裴元修的聲音沉重的響起,說道:“你們要的,已經得到了。”
外麵的人在一陣緊繃的沉默之後,頓時像炸開鍋了一樣。
有人失聲喊道:“那是邪侯奇王子?”
“他死了?”
“皇上,你殺了——”
在這些人驚恐到無以複加的時候,裴元修的聲音反倒比剛剛還更加平靜了一些,他慢慢的說道:“你們,不是來責問朕,為什麼要在你們浴血奮戰的時候,把江南跟勝京的人做交易嗎?”
“……”
“朕現在可以告訴你們,這筆交易,原本就隻是朕的權宜之計罷了。”
“……”
“現在,他死了,江南不會再交給勝京的人!”
一聽到這話,外麵的人又有些蠢蠢欲動了起來。
的確,對於這些背井離鄉已經太久的人來說,能夠重返家鄉,才是他們最希望的事。
裴元修大聲說道:“這個人,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如今,朕已經殺了他,今後,也不會再有人覬覦江南。你們,不是想要回家,想要回到江南嗎?”
外麵的那些士兵一個個還有些茫然,但聽到他的這番話,也都紛紛說道:“是,我們想要回家。”
“我們想要回到江南。”
“我們要回家!”
聽著這些人振奮的高呼聲,我卻感到心裏一陣一陣的發沉。
隻聽裴元修朗聲說道:“好,現在,就去打開城門,跟城外的叛軍決一死戰!”
“……”
“打退了他們,你們就能回家了!”
話音一落,外麵的人勸都高呼了起來。
我站在屋子裏,外麵搖曳不定的火光照進屋子裏,將巨大的黑影灑在周圍,恍惚間給人一種地動山搖,好像天地都要崩塌了的錯覺。
而外麵的那些人的呼喊聲,更讓我這種感覺變得更加真實了起來。
我模糊的聽到他們有人下令,現在就要立刻去往南城門,跟城外的叛軍決一死戰,這些將士們在得到了皇帝的許諾之後,群情激奮,他們想要回家的迫切心願,在這一刻已經達到了頂點。
可是我的心裏,卻一陣寒涼。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那些吵吵嚷嚷的聲音終於慢慢的平息了下來,是平息,又像是這些人都遠去了。
我有些搖晃,急忙伸手扶著旁邊的屏風,可是才剛一觸碰,就感到手掌下那冰冷的屏風突然發出了一陣震顫,然後隨著巨大的碎裂聲,整個屏風完全碎裂開來,垮落了一地。
我震驚不已的睜大眼睛,聽著那破碎的聲音,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這屏風——
對了,剛剛裴元修在殺死邪侯奇的時候,是將邪侯奇抵在屏風上,用劍刺入了他的心口,那一劍能一瞬間刺穿一個人的身體,隻怕也已經刺穿了這個屏風。
所以,它碎裂了。
我有些惘然的站在那裏,感覺到腳上都堆積了不少的碎片,可想而知,這一地有多少的碎片。
是不是,就像是漫天的星河一樣。
一想到屏風上那些璀璨的星光,在這一刻徹底的破碎,就好像它曾經在幾十年前所昭示的未來,也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破碎了一般。
這時,裴元修慢慢的走進了這個房間。
他也有些愕然的看著這一切,看著站在一地碎片當中的我,過了許久,才慢慢的走過來,伸手扶著我的肩膀。
他的掌心,甚至都還帶著血腥的味道,和粘黏感。
我抬起頭來望向他:“你,殺了邪侯奇。”
“我不能讓人傷害你。”
“……”
“任何想要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留。”
我的喉嚨好像也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過了許久,才有些艱難的說道:“你現在,又讓這些人去打開城門,跟城外的軍隊作戰?”
“……”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取勝的?”
他沒有說話。
在長久的沉默當中,我猛地明白了過來,眼睛裏頓時湧起了一陣滾燙:“你是故意的?”
“……”
“故意讓他們,去送死?”
“……”
“你連他們,都要殺?”
他的聲音平靜得好像一點波動都沒有:“你剛剛已經看到了,他們要殺你。”
“……”
“接下來的大勢,你比我更清楚。”
“……”
“他們今天能來逼宮,明天,就能當著我的麵,殺你。”
“……”
“我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