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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她覺得枯燥,他每次變化主題;為了不讓女孩生厭,他努力爭取創新;隻有創新才有新意,新意更能博取女孩的歡心;為了展示淺薄的才華,他使出渾身解數;愛才的女孩追求靈魂的共振,愛德的女孩希望思想的啟迪,愛美的女孩追求感官的刺激,愛錢的女孩希望欲望的滿足。馬曉豔對於程躍進的追求,既不拒絕,也不接受;讓他覺得還需努力,對於努力的人,努力能縮短與目標之間的距離;讓程躍進覺還得進步,對於進步的人,進步能減小與成功之間的差距。愛情除了努力與進步,還需要真;真情不斷付出,真心不停追逐,真意持續傾訴,真誠一以貫之。
程躍進認為詩是表達愛情最適合的方式。
詩是在精神的墳墓長出的小草,
在現實的荒原開出的鮮花,
在死寂的山巒間風的呼嘯,
在奔騰的大河波浪的咆哮,
是如水的月光在揮散柔情,
是如夢的大海在淺吟低唱,
是絢麗的陽光在映照大地,
是淅瀝的細雨在潤澤心房。
是綿綿的雪給世界披上銀裝。
程躍進比程秋生更有想象力,想象力激發創造力;想象力豐富生活,創造力精彩人生。程躍進愛給她寫詩,詩中的浪漫滿足一個女孩對愛的憧憬,浪漫最能觸動少女的芳心;詩中的美是純真少女的追求,美最能激發女孩對愛的渴求。他的深度不及秋生,在華麗語辭下麵是一顆膚淺的心;膚淺有時源於純真的心靈,有時源於簡單的人生,有時是靈魂不曾經曆過炙烤,有時是精神還沒有展開羽翼。
“你說秋生哥現在怎麼樣?”人不要忘記帶給過自己歡樂的人,尤其他在悲傷。
“我怎麼知道,他現在肯定不會做縱火那樣的蠢事。”無私讓人走向寬容,自私讓人走進狹隘。
“我始終覺得秋生哥不會放火,說不定是別的人放火然後把秋生哥給抓錯了。”信任不容易建立,卻容易被破壞。
“這怎麼可能,公安局的人不會那麼無能。”隻有妄自尊大才會有輕視。
“正因為我相信公安局,才相信真正的縱火犯會被繩之以法,才相信秋生哥會無罪釋放。”
“如果事情如你所說的這樣,秋生會恢複清白之身。我回去問問我爹他們,打聽一下。”心邪的人懼怕正義之劍,它在心正的人手中握著。
程躍進的情緒波動很大。如果公安人員查到自己才是真正的縱火犯,如何麵對父母?如何對得起情深義重的素芬大孃?如何向純潔如玉的馬曉豔交待?自己花時間與精力準備的高考不就荒廢嗎?他雖然受良心質問,在舒適的家裏為高考的理想奮鬥,總比在陰森的監牢裏受折磨要強許多;他雖然深受道德的譴責,在明媚的陽光下與一個美麗的心靈在一起,總比在陰暗的人性裏自己照亮自己好太多。他知道秋生講良知,講良知的人用良心可以封住他的嘴;他知道秋生知報恩,知報恩的人用恩情可以鎖住他的心;他知道,在對付人方麵,鬥力不如鬥智,鬥智不如鬥心。
秋生明白,大個子是這間牢房的大哥;這裏的一切都得聽他的,包括人能否睡那張大床。對於剛進入這間囚室的人,他沒叫你坐,你不能坐;他沒叫你睡,你不能睡;送來的一日三餐,他沒叫你吃,你不能吃。秋生好幾頓都沒有吃東西,饑餓壓倒一切,把管教人員送來的飯端在手裏,張嘴就吃。
“啪!”的一聲,他手裏的碗被打落在地。
“你想幹什麼?”秋生第一次發脾氣。
“哈哈!”眾人笑道。
“你難道不知道大哥沒叫你吃飯你不能吃嗎?”一個人說道。
“我知道。”
“你知道,看來你並不笨呀。”那人繼續說。
“我還知道,你就是這裏的大哥。”秋生說著向大個子走去。
“你知道還想跟我作對?”
“我不想與你作對。我隻是想吃飯。”
突然冒出來一個人,狠狠地給秋生一耳光,還罵:“抄你媽的,你想吃飯那你吃屎去吧。”
“對,”其他的人叫:“讓他去吃屎。”
秋生雙臂被擰著,整個人拖著往便桶裏送,要讓他吃屎。他剛被拽到便桶邊,又把他給拖回來。
“哈哈!”大家在獰笑。
秋生被臭味嗆得嘔吐。
他心裏依然想著,不能向罪孽低頭,那是殘殺正義;不能向狠毒認輸,那是挾製善良;不能讓邪惡完全占據這片狹窄的空間,成為生長毒刺的溫床。
戰勝邪惡成為勇士,戰勝自己成為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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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生發覺現在最為惱火是瞌睡的侵襲,那夥人不讓他靠近床。他隻能耷拉著腦袋,身子倚靠著牆壁,以這種方式來休息。他不清楚什麼時候倒在地上,就這麼睡一夜。無論是怎麼樣的人,累了需要休息,餓了需要吃飯。早飯送來,秋生已經餓得不行。這一次他沒有主動上來端分給自己的那份,而是看著,等待,等待誰來掠奪屬於自己的那碗稀粥,等到看見那個人端自己那份的時候,他突然搶先一步衝上去,拿起碗朝那人的身上扣去。人不能崇尚暴力,雖然生存必須具有力量;暴力是力量的一種扭曲。人不能變得冷酷,雖然要防止情感的傷害;冷酷始終冰凍人性。人不能變得殘忍,雖然叢林裏不同情弱者;殘忍是一種自我折磨。在這裏,你的軟弱隻能給別人信心把自己吃掉,強大才能讓你在欲望的森林暢笑;有塊頭有力量可能是強者,夠狡猾夠凶殘可以是贏家。在這裏,你能蠶食別人碗中的那份飯,你可過上富翁一樣的日子;你能擊敗攻擊你的對手,你就能獲得相應的位置。在這裏,不能說沒有文明,暴力是這裏的文明;不能說沒有規矩,拳頭是這裏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