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多克漫不經心地徘徊在這條小路上。
明明已經離開了那座對他而言即使最珍貴,有最重要的城池與回憶,更對他而言是最惡毒,最無情的背叛與詛咒。
起碼目前看來,他的內心裏是沒有一絲興奮,更沒有一絲激動,也更不用說什麼滿腔的複仇怒火了,因為在,歲月的長期磨合一下,他已經釋懷了,或者說,他已經忘記掉了負麵情緒。
“誒……”
布滿了凸起血管的手臂緩緩揚起,將夾雜著宛如銀絲一般的白發向腦袋後方捋了一把
——“真是要命啊!”
然後便是無奈的仰天長歎。
他順勢將空出來的另一隻手向自己的背後伸過去,但很可惜,五指抓了個空,手掌在感受到了空氣的柔軟之後將這種感覺連同著失望的神經反應一並傳達回了他的腦袋裏,並順便做出來了一個略帶憂傷的眼神。
他將自己的老朋友,也就是在哪漫長歲月中唯一陪伴著他的那一把奇特的,好像永遠都不會腐朽的劍,插在了陷落城池的廣場中央。
曾經他就在廣場中央處,發表過那令自己所有族人都倍感興奮,倍受鼓舞,甚至讓所有人都認為聖戰會結束的和平演講。
也就是在哪裏,他一躍坐上了龍族的王座,再後來也順理成章地在自己的族人與其他魔族的支持下,成為了新一代的魔王。
也就是從那之後,卡爾尼賽羅,這個具有著黑暗野心的奇才,進入了他的視線。
“……多漂亮的景色啊。”他看著眼前蜿蜒曲折的小徑,一副純正的原始自然風光,不禁地感歎到。
再後來,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背叛,就是從卡爾尼賽羅這裏開始的。
更諷刺的是,背叛的地點,就是他發表演講的地方。
在被囚禁的很長一段時間之中,梵多克都一直在自責:你口中所謂的和平簡直就像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說的話一樣。在最高欲望的麵前,又有什麼東西是能被偽裝起來的呢?
在後來的那場戰爭中,也就是以卡爾尼賽羅的名義,龍族對人類發動的那場戰爭中,龍族的族人全部都成為了這座城池的陪葬品。也包括梵多克自己。
回憶終究是痛苦的。
但奇怪的是,誰都喜歡自己揭開傷疤,似乎這麼做是為了提醒自己一樣。
梵多克看著眼前那一片片連接在一起的,高大的,方正的身影,他很清楚自己即將回到人類的世界。
“索羅亞斯德……”他皺了皺眉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就好像是見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友人一般。
“好久不見呐。”
果不其然,人類社會發展的速度已經超出了他的預計。
但是從這麼高的樓層,以及街道上擁擠的人群,就可以很明顯地判斷出,現在的人們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務農之外就是閑著了,生活節奏加快了很多。
各色各樣的人從他的身邊走路過,時不時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不過梵多克倒是不在意,他更有興趣去觀察這座城市裏麵新奇的玩意。
那是一種不需要馬拉也能跑的很快的,像是車一樣的東西在街道中央快速飛馳,從來沒有見過的青年男女你你我我,各色各樣的招牌夾雜著廣告聲。
“這裏真不錯!”他讚賞到,他甚至想立刻將自己眼前的所見所感寫成一首詩篇,然後吟唱出來。
不過,他很快便打消了這個看上去有些美好,但是卻很不實際的想法,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年輕時候的自己了,更何況,現在也因該沒有吟遊詩人了吧。
他穿行在擁擠的人群當中,努力避開那些有些刺人的目光,以及掩藏在哪些目光之後的交流聲,努力朝著記憶中的那個地方前進。
卡爾尼賽羅一世曾經接見過自己。
他這樣想到。
可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要去見卡爾尼賽羅一世的後人。
或許……隻是想去打個招呼,致敬一下罷?
雖然一時腦子裏還沒有想好用什麼借口,但此刻的他是完全放心的,因為他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仇人,那個卑劣的背叛者,已經不在這片湛藍的天空下呼吸空氣了。
【皇宮三區】
老管家芬格裏一如既往起的很早,而且習慣性地在偌大的客廳中央的地攤上來回踱步,就好像自己被困在了地毯的範圍內一樣。
其實他並沒有在擔心什麼事情,隻是在想“為什菲德莉斯陛下還沒有起床?”
接著,更年期的特征便讓他不由自主地繼續聯想到了“一日之計在於晨”、“作為一國之君早上一定不能睡懶覺”等這類具有說教性的言論。
可是,眼看明明都快已經到七點二十了,菲德莉斯的房間裏麵卻以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在老管家的記憶裏,菲德莉斯絕對會在七點以後起一次床,然後去給遊戲簽到,接著再回來繼續睡覺的。
但是這次她沒有。
他很想親自推開菲德莉斯房間的門,去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
但是,作為一個為主人服務的侍從,怎麼能夠隨意地進入主人的房間呢?
更可況那還是少女的房間啊!
看來是不行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他憂心忡忡地將眼鏡摘下來再帶回去,仿佛自己的度數又加深了許多一樣。
在此刻,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另一位原主人呢,而且這位原主人和現主人關係還挺……
“曖昧……?”他騷著腦袋自言自語著,於是便想去聯係原來的主人。
可是他的一隻腳剛剛踏出地毯,有急忙收了回來——
自己的原主人才經曆過一番惡戰,一定消耗了特別多的精力,正是需要好好休息才對,這個時候去打擾他的話,那真的可以說是非常地不合時宜了。
“誒呀誒呀~”他哀歎著,一下子癱坐在了沙發上,“這下要怎麼辦才好呢?”
正當他在思索著該如何聯係上自己的兩位家主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維。
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他變得就好像是取保候審等待已久的犯人,足足嚇了一大跳。
不過幸好,過激反應之後,他還是以一個管家的身份走下樓,隨後打開了那扇沉重的大門。
“希望是他們回來了……”老管家一個人這樣祈禱著,然而,站在門口的那個身影卻將它的期望徹底變成了一種疑惑。
就連期望變成失望的過程,就沒有直接疑惑了起來。
這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淩亂的黑發中麵前地夾雜著許多白發,不經讓人聯想到非常古老的地圖。
歲月在她的臉頰每一個部位上都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跡,同時也腐蝕了他的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窩也可以看出這個人經曆過很多事情。
除此之外,更讓老管家感到疑惑的,是這個人的裝束。
這家夥的衣著打扮從裏到外都透露出一種貴族的氣息,可不知為何樣式又讓人覺得陌生,不禁讓人聯想到許多古代文明。
“……請問您是?”
“這裏是,索羅亞斯德……陛下的行宮嗎?”
先發製人。
這還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與來意的時候,便先提出了問題。
“準確來說,這裏不是行宮,這裏是……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