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結果,就是導致他未來幾個月裏都會與這些場景相伴,無論是清醒還是睡夢中。
這個地下室裏發生的一切並不複雜。某天一個人將死者帶到了這裏,綁在了桌子上,掛上了點滴。裝了一套電腦,正對著屍體的方向。
後來,手還真變成了屍體,然後在凶手的悉心照顧下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死亡來臨的時刻,總是會留下最深刻的印記。印記很多時候不是畫麵,而是情緒,是念頭,遺憾或者怨恨。
而在這裏的那個時刻,林森感覺到了平靜和解脫。
不對!好像還少了點什麼!
興奮!
這種情緒並不來自凶手和受害人,而是那台電腦?
為什麼是電腦?
林森眼前的景象消失了,人和聲音都重新出現在他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這片刻的異常。
這個空間隱藏在地下,無光潮濕且溫度恒定。空氣中並沒有明顯的屎臭味,發黴的味道也不明顯。林森說道:“這裏的空氣是流通的。”
痕檢組的一名成員說道:“我們就是通過牆壁上的換氣口發現夾層的。”
李森指著角落裏的鬧鍾模樣的東西說道:“這個溫度濕度計是這裏原來的東西?”
“你是第一個走進裏麵的人。”
“OK,屍體打包送去田納西大學實驗室。”
白皓追到林森身後,質問道:“這就走了?我為了能讓你來這裏,打了十幾個電話。你就到這裏站了兩分鍾,喊一聲打包然後就離開?”
麵對質問林森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回答道:“嚴格來說,你的客觀描述沒有錯。但鑒於你的語氣並不是客觀陳述,我認為你是在質疑我。”
“是的。”
“你可以將質疑以書麵形式加在報告裏。或者,你再打一個電話換掉我。”
林森直接拉開車門坐進了後排,然後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其他兩人也上車,這一次白皓果然坐到了副駕駛。
歸於其他兩個人的反應林森並不關心。他現在最關心是腦中對那個屋子的映像。但它並不是林森對客觀世界的記憶。
如果需要做一個類比的話,正常的記憶像一副寫實風格的畫。而所謂映像,則是一副印象派的畫。差不多就是所謂看山不是山的境界。
這是林森的一個小秘密,他並沒有可以隱藏,但因為實在沒什麼朋友,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明白其中意義的人更少。
他的導師坦普瑞博士就是其中之一。但她認為在法醫人類學實踐中,要訓練的是聯想的能力,而同時要控製想象力。
而她的一個朋友,同樣擁有幾個博士頭銜的心理學家,則認為這是一種罕見的共情能力。每一個擁有這種天賦的人,都是天生的偵探。科技水平越是提高,這種能力的可貴之處就越發凸顯。
當然,後麵還有但是。
但是,伴隨這種天賦的還有同樣極高的精神分裂的風險,極高的患抑鬱症的風險,還有極高的自殺率。
在林森的腦中,他不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變成了那個人。所以看到的東西也變得有所不同。
他剛剛離開的不是一個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而是一個幹燥明亮的工作室。那具屍體就是在這個工作裏完成的作品。
仔細的處理屍體,小心的控製溫度和濕度。雖然作品有一點小瑕疵,但作者對這個作品依然很滿意。
不僅僅是滿意,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麼。
林森再睜開眼睛,車已經開進了田納西大學。林森不打算分享自己的小秘密。說道:“人類學實驗室在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