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轉醒,沐白仍是站在這廳堂畫像之前,恍若一生,不過瞬間。
“問蒼天,生為何物?看世間,情有獨鍾!”
回過身來,一個秀麗女子款步走進房來,一襲灰裝一頭灰發,卻是儀態端莊,氣質非凡。
沐白心知來人不是幻覺,應該是一隻已經化形了的大妖,至少已經是六階妖獸以上的修為,是迄今為止遇到最為強悍的存在。
“公子可是來尋這月海珠?”
灰裝女子手持一顆湛藍圓珠,流光盈盈,仿若內有一垠大海在澎湃。
“了卻一場塵緣,你也是這月海珠緣定之人。我留之無用,且送於你吧。”
“前輩可是若華?”
“不過是虛緲一夢,不過那痛卻是真的。你可知蚌淚孕珠的說法?蚌淚裏包裹著的,便是這令人心痛之物。送於你,我便也忘了這痛......”
“不知......何以為報?”
麵對這陌生又覺得親近的女子,沐白心中百感交集,而不單單是獲得這月海寶珠的喜悅。就是要他以身相許,在這一瞬間,或許都會答應。
“我並無所求,若你能在修行路上遇見那個人,問他是否還記得洞府中的月蜃。那時候我還未化形,隻是一隻沉默守候的月蜃。”
“那人是?”
“便是畫中人......”
在畫中,沐白以那人的身份活了一生,隻要遇到,必然能認出來。
“他已離去多久?”
“三千年了吧。我出生在這裏,看著他修練,看著他一顰一笑,看著他與那名為若華的女子相戀。後來他們走了,而我,在這裏足足守候了三千年......”
七情夫人緩緩傾訴,隻是哀傷的眼中已不再有淚。
“我守著夜月而生,而他注定沐華而行,命運捉弄最是無情。”七情夫人哀聲輕歎,美麗的麵容上如同鋪滿一層月霜,冰涼,讓人看不真切,“送出相思淚,塵緣既已了,公子請回吧。不要再帶人來打擾此地了......”
“之前是前輩你出手襲殺我等?”
“嗬嗬,真正殺人的人,可不是我啊。”
七情夫人大有深意向沐白一笑,對他暢快殺人嘯然離去很是讚賞。
“前輩可想離開此地?”
“離開此地?離開此地,去哪兒不是漂泊,我已習慣守候於此,就算了吧。”
“娘親!”
月光灑在湖麵,波光蕩漾,一襲青春年紀的女子沐浴著月色踏波而落,一身素衣素裙,眉若彎月,眸如晨星,發上戴著一粒明珠十分顯眼,相貌與灰裝女子有八九分相像,隻是更加俏麗一些。
沐白不禁看得出神,“若華?”
“左一個若華,右一個若華,再送你進畫中沉浸那番輪回可好?”
俏麗女子挽住七情夫人的臂膀,挑眉露笑向著沐白戲謔說道。
“好是好,就是那相思太苦了一些。”沐白回以狡黠一笑,“更何況娘子就在眼前,什麼功名,什麼修行,皆不如與娘子植桑弄茶。過著晝出耘田夜歸績麻的日子,村莊兒女各當家,豈不美哉。”
人家娘親就在身邊,沐白這一番言語調戲,讓姑娘家立即月色羞紅,“你!”
“畫中幻境又不是我布置的,既然在畫裏能做我娘子,怎麼出了畫,穿上衣服就不認人了?”
此時此刻,沐白自然知道眼前這俏麗女子與畫中若華同貌必然不是巧合。既然如此,那就順著杆子往上爬,到底要看看這對母女究竟是有何算計。
“這可是你說的喔,那我就成全你吧!”
俏麗女子眸齒露笑,隻見其伸手一揮,霎時眼前湖水翻騰消失不見,迎麵撲來一股久遠的氣息,再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古樸安靜的村落,幾十間茅草屋散落在山腳樹下,炊煙簷下有村婦織麻,村前的田裏有村夫鞭牛,三五個孩子撅著屁股鬥蛐蛐,一條大黃狗趴在他們旁邊曬著懶懶的太陽。
“如何?從現在起,你就是村長了。”
俏麗女子叉著腰,對沐白大聲宣布道。
瞬息眼前的一番變化,讓沐白麵色一怔,再試一身魂力卻是一點兒也無,當即十分後悔剛才說出調戲人家的話。
“前輩......大姐,你剛才是跟我說請回的是吧,我現在就走,行嗎?”
“本來是這樣跟你說的,可是你既然想留下來與我女兒陪伴廝守,做娘親的也不好拆散你們麼......”七情夫人神色也是浮現一抹頑笑,“怎麼,我綰兒配不上你?”
“不是,我,我還未成年呐!”
“綰兒也還小,反正有時間,我也不急著抱孫兒呢......”
當即猶如一記晴天霹靂,沐白都要跪了。
“村長,我家婆娘要生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還沒跪下,一個雙腿挽著褲腳的村夫急匆匆的跑來,赤著腳,腳上沾滿泥巴,應該是剛才田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