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池處，水龍頭的水嘩啦啦的流淌著。
頭頂是一盞具有設計感的燈，灑下亮色光芒，照亮著一整塊潔淨的鏡麵。
我從包裏拿出口紅，對著鏡子補了補妝。
在下唇輕點了幾下，我微微抿了抿唇，玫紅的唇膏很快自然地暈染開來。
合上口紅蓋，我整理了一下耳環和長發，還沒有收手，就聽到旁邊有人幽幽開口，“你好眼熟。”
我沒有回頭，隻是看著鏡子裏的倒影——
何婉卿正依靠在瓷磚牆壁上，手指放到嘴邊，無知覺地啃著手指甲，眼神依舊透著讓人不適的偏執。
我挑了挑精致的眉尾，“不止你一個人這樣說過。”
她以為我在敷衍，頓時受了刺激，拔高了聲調，“你不信嗎？你真的很像那個女人！哦不對，你也不知道，我前夫可是藺憑川哦……嘿嘿……”
說到藺憑川，何婉卿古怪地笑起來，似乎很洋洋得意。
這個時候，她整個人身上的灰敗一掃而空，又變回了那位姿態高傲、受人豔羨的“藺太太”。常年的壓抑生活，讓她變得有些神經質，嬉笑怒罵變個不停。
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我主動發問，“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和你口中的那個女人這麼像，說不定我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呢？”
聞言，何婉卿定睛看了我好一會兒，篤定搖搖頭。
“不可能！隻是眉眼相似而已，你和談夢一點也不一樣。她從來不敢這樣和我說話，更不會飯吃到一半來補妝，純粹是個土老帽。”
作為她口中的土老帽本人，我聽這些話沒什麼感覺，反而還有些安心。
似乎除了藺憑川外，再沒有人對我的新身份起疑，無形中讓我方便了許多。
何婉卿壓了很多話在心裏，此時迫不及待地要與我分享，硬擠到我身邊念叨。
“你知道嗎，我曾經無比嫉妒那女人，因為她搶走了我的一切，害得我變成這副鬼樣子……不過她命不好，剛和藺憑川結婚沒多久就死了！嘻嘻！”
我沒有接話茬，隻是自顧自地調整著長耳環，看也不看她一眼。
一下子，聊天的氣氛就冷了下來，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悻悻閉嘴。
我已經收拾好一切，合上化妝包，開始最後洗手整理。
水流衝在我潔白的手背上，很快順著指尖流淌下去。
我並沒有向其他女人一樣留長指甲，再去做精致的美甲，因為工作關係，我總是將指甲剪得整齊，露出天然的淡粉色，殘留的水珠便成為了最天然的裝飾品。
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何婉卿忍不住又開始咬手指，啃得都見得到指甲肉還不停下。
“我真羨慕你。”她忽然由衷說，“漂亮，有錢，還有我小舅舅那樣優秀的男人愛你。”
抽出一張紙巾，我擦了擦手，漫不經心道，“你也可以。”
轉過身，我終於第一次直視她，紅唇翹起，“也許那位藺先生，等著與你舊情複燃呢。”
我這話的語氣並不友好，按照何婉卿的脾氣，我本以為她會直接翻臉。
沒想到，她怪異地看著我，癡癡一笑。
“你說得沒錯。”
“比起離婚那時候，藺憑川如今對我可是有求必應，”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表情既恍惚又殘忍，“他從不許別人提起談夢的名字，幾年過去，好像寧市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樣。但我偏要提，偏要揭他的傷疤，隻要我一拿談夢的事情出來要挾，他自然就什麼都依了……”
我已經快走出洗手間了，聽到她這話，腳步不自覺放緩。
最後，我聽到何婉卿對著空氣喃喃。
“他希望所有人都忘了那些事，唯獨他自己，記得最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