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凝煙的手靜靜垂在身畔,哪怕再想要擁抱丈夫,將他占為己有,卻死死忍住了,一個字沒有再說,也半分不主動與他親近。
沈淩絕抱著她,送她回了琳琅閣,她疲憊至極地睡去,他便一人離去,來到菊園,在他們相約加入奪嫡之爭的那個亭子裏,獨自喝著冰冷的酒。
那一天,是他籌謀拆穿欽天監監正文修祿的好日子,也是綠若被戲子蘇挽殺害的日子。
他依然記得,鳳凝煙當時義無反顧的表情,記得她對他說,奪嫡稱帝這條路,她舍命相陪!
他也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的初心,奪嫡不過是為了保護她,不讓他噩夢裏那些情景變成現實。
而如今,明明一切都塵埃落定,他曾許諾的“富貴榮華,安穩一生”也將實現,可是為什麼,如今他貴為一國儲君,仍是無法為心愛之人擋住這隆冬的寒風……
當他吻到鳳凝煙臉頰冰涼的淚,心痛得隻有一個念頭,放棄眼前所得的一切權位虛華,可他知道,若是那麼說,那麼做,她會更加自責。
酒越喝越多,人卻越來越清醒,越來越心痛。
直到夜裏,鳳凝煙也沒有允許沈淩絕再上琳琅閣的樓。
一整天,她不吃不喝,隻是拿著繡架,笨拙地一針一線繡著一個童子抱錦鯉的護肚。
前幾天在徐嬤嬤指導下,她親手畫了這幅繡樣,但繡了一半,十個指頭就紮得沒有一個好的,便放下了。
所幸傷口很小,她不叫不嚷,又有心隱瞞身邊的人,自然也無人知道。
蘭珠知道她心事重,寸步不敢離開,但見鳳凝煙默默繡花,心知她是以此排遣心中傷痛,本來不敢打擾,直到看見鳳凝煙指尖的血染在雪白的繡線上,方才大吃一驚。
“小姐!”蘭珠急忙捏住了繡花針,不讓鳳凝煙再繡。
小丫鬟雙眼含淚地勸著:“從賞梅宴回來,你都難過了幾個時辰了!不吃不喝,也不讓太子殿下上樓,隻在這兒繡花……你指頭都紮破了,還繡什麼……吃點晚膳吧,就算不為自己的身體,你也要為腹中的小殿下著想啊!”
鳳凝煙的手緩緩鬆開,放下繡架,卻蜷起了雙腿,縮靠在貴妃椅的靠背上,眼神木然無神,冰冷的手落在小腹。
她淒然一笑:“我本想親口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現在看來,這哪裏是好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如果沒有孩子,我不必受這種委屈,大不了丟下他,帶你回寧南郡……可是有了孩子,我想走,也走不成了……”
蘭珠聽得落淚,將刺繡的物品都擺在一旁,握住鳳凝煙的手。
“小姐,你當初在龍牙關就提出一次和離,激得殿下血氣攻心、身受內傷,你也萬念俱灰。後來你們不是約好再不提和離的事嗎?怎麼能又想起這一樁來了……”
鳳凝煙澀然一笑:“我不提,再也不提了……可是蘭珠,你告訴我,將來後宮會有一個接一個的新人,送到他的龍榻之上,我……我該如何自處,我該如何相信我們曾經的海誓山盟、生死與共?難道那些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夢嗎……”
“小姐……”
蘭珠聽得心肝都碎了,忍不住落淚,抱緊了鳳凝煙。
“不會的!你難道忘了,太子殿下拒絕立花若雨為側妃的時候,頭都磕破了?你忘了,他為了救你,連死也不怕,斷然服下‘癡情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