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壁上的紅梅依然嬌豔著,甚至比剛才更為豔麗,沾了血的花瓣帶著某種詭異的色彩,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等著活人鮮血灌飲的食人花,冷漠又矜持地看著絕壁上方那些人們刀劍相向,血染白雪。
這樣大的一場伏殺,應該是鄭威最後的底牌,他不可能不來。對於複仇者的心理,沒有人比齊傾墨更明白了,總要看到最為痛恨的仇人死在自己眼前才放心,才算還願。
所以齊傾墨的目光在四處尋找,鄭威一定是躲在某處冷眼看著這群人的混戰,尋到機會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你在找我嗎?”冰寒的氣息從齊傾墨頸後傳來,悚得她脖子上的寒毛都微微豎了起來,一把暗啞無光的匕首抵在齊傾墨的脖子上,鄭威在等的機會,原來是這裏。
“住手!”蕭天離大喝一聲,場中早就被他們清理得七七八八的刺客像是得了解救一般,兩三個人圍在了鄭威身邊。
“三殿下果然重情重義。”鄭威此刻看去有些落魄,想來這十幾天的逃亡日子讓他這位天之驕子吃了不少苦頭,臉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窩也深陷了下去。
“對一個女人下手,鄭公子果然是個男人。”蕭天離有意拿當日朝堂上的那番辱罵來刺激他,隻希望鄭威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給顏回和泠之繼他們救出齊傾墨的時間。
“自然比不得三殿下懷擁雙美的。”鄭威的聲音一直很低沉,但是誰都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憤怒,仇恨,怨毒還有對複仇的渴望。
蕭天離看了看已經退到自己身邊的青微,她正一臉緊張地望著齊傾墨頸間那把匕首,那樣啞然無光的匕首,最好取人性命的。
“你想要什麼?”蕭天離陰沉著臉色,鄭威還沒有動手,那一切就應該有談判的餘地。
但鄭威的話,卻令人覺得荒謬:“我要你自盡!”
很明顯,鄭威知道自己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裏,但是也很顯然他殺不了蕭天離,所以提出來的要求如此的荒誕可笑。
“嗬……”齊傾墨都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鄭威的匕首緊了一緊,他恨眼前這個女人,這個長相美豔但心地狠如毒蛇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和蕭天離一步步緊逼,鄭家怎麼可能這麼快跳出來。
“我在笑你愚鈍。”齊傾墨雖被劫持著,但也未有太多畏懼,因為不是怕,鄭威就會手軟。既然這樣,為何要讓心滿意足地看到自己軟弱求饒的模樣?
“我是愚鈍,沒能早些看穿你們的陰謀!”
至到鄭家倒下的那一天,鄭威才明白過來,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和太子在布局,從齊傾墨與蕭天離的那場婚事開始,他們就在布局,青沂國的賀禮,蕭天離的恩寵,舞姬,甚至那批丟失的軍火他們都已經想好了後手怎麼栽贓給蕭天離。但是沒想到,齊傾墨跟蕭天離早就開始反這一局,一路拆招下來,才明白他們所做的一切,從頭到尾不過是為了讓皇帝點頭,隻要皇帝點了頭,鄭家自然而然地就玩完了。
準確來說,鄭家不是敗在蕭天離手上,而是輸給了皇帝。
不管多大的權勢,多大的家族,多大的功勳,隻要皇帝輕飄飄的一句話,頃刻間就可以化為烏有。
與亡命之徒談判是最難的,因為他們根本無所畏懼,也不要任何東西,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殺死眼前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而且漸下漸大,蕭天離的聲音也慢慢失去了溫度,好看的鳳眼裏全是怒火,拳頭握得咯吱作響,青微心中一驚,悄悄握住了蕭天離的手,想讓他冷靜下來。
齊傾墨遠遠看著,心裏頭莫名一堵,竟有些接不上氣來。
想來他們以往,便是這樣攜手笑看敵寇的吧?
“鄭公子。”青微突然走上前幾步,離鄭威隻有兩步之遙,開口說道:“若你放了齊側妃,我保證送你出豐城。”
“這等謊言你不如去騙三歲小兒吧!別過來,再過來我真的殺了她!”其實鄭威也知道這樣挾持著齊傾墨作用並不大,因為蕭天離不可能真的自殺,但是,他還是沒有動手。
他沒有動手自然有不動手的理由,這個理由不難猜想,齊傾墨猜到了,青微也想到了,蕭天離更明白,隻是蕭天離說話的效果不及青微這個外人。
“側妃娘娘是我的恩人,我絕對不會看著她有事,隻要你答應,一天之內,我絕對讓你離開豐城。”青微正色說道。
鄭威臉色微變,甚至握匕首的手都抖了一下,擦破了齊傾墨脖子上一點肌膚,一絲極細的鮮血像是一朵羞澀的花,慢慢爬過齊傾墨修長的脖子。
蕭天離遠遠看著心中一揪,也不知那匕首淬了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