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6章 無處可去(1 / 2)

齊傾墨從來沒有覺得豐城的路這麼長過,長得那條寬闊的官道似乎沒有盡頭,頭頂上懸著的月亮被雲遮了一大半,慘淡稀疏的月光吝嗇地灑下來一點點,夜裏的寒風吹過來,鑽進了齊傾墨單薄的衣服裏,冷得她打了個冷顫。

舉目四望,這偌大的豐城,偌大的臨瀾國,偌大的天下,竟無一處是她的安身之地,實在可笑得很。

猛地天光大亮,一道閃電劈似要劈開混沌一般,緊接著轟鳴的雷聲,一滴水打在了齊傾墨的手上,然後傾盆大雨瓢潑而至,劈頭蓋臉地砸在齊傾墨身上,豆大的雨滴打得她生疼,濃密烏黑的長發,糾結在一聲黏在她臉上幾經蜿蜒曲折。

齊傾墨漠然抬頭,望著漆黑沉重的夜色,終年枯寂的雙眼裏,露出一絲嘲諷,這世上的人都不希望自己太太平平地活下去,連老天爺你也是,但就算是我死,也要拉幾個人墊背,才不枉重新活了一場!

在後麵遠遠跟著的顏回和泠之繼對視一眼,滿是擔憂,蕭天離最終沒有追出來,隻落寞地坐回了床上,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發呆,而他們不放心,終於是跟了出來,看著齊傾墨孤伶伶地一個人推著輪椅裏行在路上,不知道怎麼的,又浮起了心中那個快要忘記的感覺。

她像是一抹孤魂。

“要不我們……”泠之繼很心疼齊傾墨,蕭天離的人裏麵,她與齊傾墨相處得最久,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將齊傾墨當成了真正的主子,此刻看著齊傾墨孤身一人在大雨中淋著,自然擔心,想將齊傾墨接回去。

“還是算了,娘娘的脾氣你比我清楚,隻怕她現在誰也不想見,除了……”顏回歎息一聲,也看向那個孤傲的女子,心中生起了幾分欽佩。

“除了鵲應。”

泠之繼苦笑一聲,其實看齊傾墨走的方向就知道,她是打算去平遙王爺府了。

被斷斷續續的敲門聲震醒的平遙府老管家披了件外衣,詛咒著撐著油傘拉開了一道門縫兒,正好一道閃電把外麵的天地照得雪亮,府外的女子一臉慘白有如鬼魅,老管家嚇得大叫了一聲:“鬼啊!”

“叫鵲應出來。”齊傾墨冰寒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

被老管家一聲慘叫驚醒的平遙府下人們罵罵咧咧地爬起來,提著燈籠撐著傘聚攏在門口,鵲應也不例外,她在平遙王府的地位比較特殊,所以眾人倒是把她拱在了中間。

隻是她一看到外麵的人之後,驚得連傘都拿不住,冒著雨就衝了出去:“小姐你怎麼了?”

“隻是想找個住的地方。”齊傾墨雪白的臉上扯出一抹慘淡的笑意,這話裏的悲涼又有幾人能懂?堂堂三皇子殿下的齊側妃,當初是何等風光的嫁入三王府,如今卻如是喪家之犬一般,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鵲應的眼淚嗽地掉下來,混著雨水也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雨,緊緊抱著齊傾墨的身子忍不住在發抖,喊了一聲:“顧藏鋒!”

“在!”幹脆利落地聲音,從人群裏站出來一個人來,低著頭站在鵲應身後,在密集如倒豆地大雨裏,站得筆直。

“將小姐抱進去!”

“這……”顧藏鋒抬起頭有些驚愕,誰都知道鵲應的小姐齊傾墨是三皇子的側妃,他一個外人,而且是男子,總有男女之別的,竟不知如何下手。

“無妨,有勞了。”齊傾墨淡淡地聲音卻讓人無法忽略其中不容置疑的力量,自己雙腿不能行動,麵對著平遙王府前麵的區區五級台階,毫無辦法,連叫門都隻能撿地上的石子去砸門,落魄至此,她還在乎什麼男女有別嗎?

顧藏鋒是個軍人,蕭遙不在府上的時候,他絕大多數時候可以自由行動,但有時候他很聽鵲應的話,此時既然見齊傾墨不在意這些,也不再猶豫,隻道了一聲“娘娘恕罪”便輕巧地將齊傾墨橫抱在懷中,鼻端悠悠傳來齊傾墨身上的體香,步子十分堅定,並未耽誤多久就將齊傾墨抱入了鵲應的房中。

鵲應什麼都沒有問,隻燒了滿滿一盆熱水,服侍著齊傾墨泡了個熱水澡祛了寒,又燃起了許久沒用的爐子,屋子裏的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最後還在齊傾身上蓋了一條厚厚的毯子。

而她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啪嗒”一聲,滴在了毯子上。

“沒什麼好哭的。”齊傾墨不想再去解釋在三王府裏發生了什麼事,痛一次就夠了,何必要撕開傷口再痛一回?輕輕撫去鵲應臉上的淚水,她容顏沉靜,像是一切苦難都沒有發生過,像是碎成粉末的心從來沒有存在過。

一夜無話,主仆二人相擁著各自睡了一個不安穩的覺,夢裏的齊傾墨眉頭緊鎖,手心緊握,幾次驚醒。

次日清早,青微登門,齊傾墨重病不能起身,鵲應在偏房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