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傍晚時分,夕陽金色的光曬在厚厚的積雪,晶瑩剔透十分好看,這一日蕭天離換了太子朝服,玄色深衣禇色刺繡,衣衿與袖口滾祥雲圖,下擺處刺著四爪龍圖騰,神秘大方,長眉鳳目間透著威嚴。
候在此處的部分人早早便前來迎駕,卻不見太子官轎,反而隻見一匹汗血寶馬飛奔而來,其後跟著一千有如墨點的騎士,左手邊是一匹通體雪白的神駒,上坐一位麵目清秀的佳人。
“恭迎太子!”眾人心中雖十分詫異,但依著他們迂腐的性子依然按規矩行禮。
“免了,收整行囊,即刻啟程賀城。”蕭天離沒有半分浪費半分時間在這些冗長瑣碎的禮節上,連馬都沒有下,居高臨下地對著一幹官員吩咐道。
“……是。”官員也知時間緊迫,也不再繼續堅持,好在行李賀品一早就準備妥當,重物都已提前運去賀城,輕裝上陣倒也迅速。
蕭天離下馬喝了口水,讓青微去換了身衣服,自己坐在臨時騰出來的屋子裏安坐了片刻。
一個黑影翻身入內,默然落下:“爺,豐城地動。”
“怎麼樣了?”蕭天離轉著桌上一隻杯子麵無表情。
“自今日淩晨起便開始了,一直到午間才結束,金風樓細雨閣……毀於一旦,地道全數坍塌,損失慘重。”那人顯然有些緊張,說話也不太利索。
是啊,對於一個在金風樓呆了十多年的老牌殺手,眼看著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暗閣就毀在眼前,任誰看了都會難以克製的悲痛。
“老莫,你怪我?”蕭天離清冽的聲音有如外麵的冰棱,毫無溫度,隻是想不到那人竟是很久不見的莫百衍。
蕭天離隻身回臨瀾,莫百衍其實也沒有去宣遙國,而是在這裏等一個蕭天離說的很重要的消息。宣遙國養的神隼乃是靈物,這世間統共也隻有這一隻,半日可行上萬裏,這一回讓蕭天離借了來一路跟著南下去了臨瀾國,為的就是傳今日初三豐城地動這一趟消息。
“屬下隻是不懂,地動已經夠了,殿下為何還要讓顏回他們提前拆掉金風樓細雨閣的梁柱,撤走地道密室的基石?”莫百衍的聲音裏第一次對蕭天離產生了質疑,他不能理解眼前的主子為何要做這樣的事,為何要一手毀掉他們一手建立起來的一切!
蕭天離喉結聳動,有許多話到了他喉間又咽下去,莫百衍就當他不心痛嗎?那裏陪著他一路走過來的家業,當初創立金風樓細雨閣的時候,他怎麼可能想到有朝一日,這份家業他會自己親手毀去?
“有朝一日你會明白,到了我這個位置,有些事已經身不由己了。”蕭天離最後隻這樣說。
莫百衍看向蕭天離的眼神充滿了不解和掙紮,他想問個清楚明白,細雨閣金風樓共計三百二十七人有何罪過?蕭天離為何要借此事一舉清剿?彈盡弓藏便罷,何必要趕盡殺絕!
這一次是一些常年隱於暗處的暗子,下一次是不是就輪到了自己,輪到了顏回和泠之繼,最後會不會輪到青微姑娘?
莫百衍不敢想,也不願多想,從齊傾墨走後蕭天離便像變了個人一般,時好時壞,任誰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有許多事連自己也不曾透露。
“爺,希望你最後會放過青微姑娘,她為你付出的太多了,你已經辜負了齊小姐,不要再辜負她。”莫百衍喉間發苦,澀著嗓音。
蕭天離猛地一把提起莫百衍的衣襟,目光淩厲地看著莫百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莫百衍驚了一下,對視中卻看到了蕭天離目光中跳動的憤怒,像是要噴薄而出的火焰,緊咬的牙關咯吱作響,他以為蕭天離會說什麼,但蕭天離最終還是,依然什麼都沒說。
沉默地鬆開莫百衍,蕭天離轉過身去平息了下起伏太過的呼吸,用盡量平靜無波的聲音說道:“你先去賀城找到宣遙國的瑾諾,與他一同去青沂國皇宮,順便,去看看你的公主娘子。”
莫百衍徹底看不透蕭天離的心思了,剛才他明明有什麼話想說,卻不肯告訴自己。以前的爺不是這樣的,不管是天大的事他也能嬉笑怒罵間解決,更不會如此的沉重。莫百衍沉默地點頭行禮,便從窗子裏跳了出去,消失不見。
正好房門此時被人推開,卻是換了一身衣裳的青微,她著了嬌俏的鵝黃色短襖,看上去十分可愛清新,衝蕭天離一笑,不似齊傾墨那般傾國傾城,卻也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