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這是叛國(1 / 2)

蕭天離曾經也這樣想,要得天下,哪裏有不死人的?甚至還為此嘲笑過瑾諾的軟弱和愚善,直到此時他的想法還是沒有變過,這世上不可能有不流血的戰爭,但區別在於,是讓千萬人流血,還是讓一兩人流血。

如果可以有的選,哪怕後者難一千倍一萬倍,蕭天離也會選擇後者。

“叔,傾墨是宣遙國的公主。”蕭天離看著滿眼狂熱的蕭遙,冷冷地說道。

“小離,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叛國?”

蕭遙很認真很認真地對蕭天離說道,這種認真隻有在蕭天離才九歲時,被當年的皇後下毒差點死掉,他才有過,當年他也是如此認真地對蕭天離說道:“小離,你知不知道,活下去是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蕭天離做好了當時這唯一的一件事,一直到今天,而今天,蕭遙如此認真地告訴他,你這是在叛國。

蕭遙沒有說齊傾墨已經死了,宣遙國與她或他關係都不大,也沒有說為了大局出發,天下一統已是必然之勢,他不可執著於執念,更沒有說同意贏取白月這個被逼上絕望才用的法子,對他自己而言何等殘忍和愚蠢。

他原本可以過得更輕鬆自在,隻要他能悟透。

蕭遙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很認真很嚴肅地告訴蕭天離,你在背叛自己的國家。

蕭天離,臨瀾國三皇子,現如今的太子,未來的臨瀾國皇帝,甚至極有可能成為這天下的霸主,千秋萬世的功業,永垂不朽的戰績,於他而言,如今覆手可得。

而他,卻在放棄一條最快,最容易,最有把握的道路。

反而是選擇一條最艱辛,甚至最容易失敗的險道在行走,一個不慎,他將背負千古罵人,為後人萬世唾罵。

蕭天離,這是叛國。

“我知道。”蕭天離半垂的雙目裏不知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卻被淡淡的風華巧妙遮住,被酒水浸過泛著水漬紅色的嘴唇甚至有些妖異,與他最近的邪魅之氣相得益彰,使人迷戀。

“叔,你知道嗎,我一直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傾墨一直在某個地方看著我,陪著我,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隻是在等著我去找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久了還不去找瑾諾問個明白,問他把傾墨的屍體放在哪裏嗎?因為我怕,我怕看見她的屍體之後,那種感覺會消散,她會用緊閉的雙眼和冰冷毫無溫度的身體告訴我,她真的已經走了,永遠永遠也不回不來了。我怕,我真的很怕。所以我寧願選擇懦弱地躲避著,做一些看上去愚蠢的事情,就像她還活著一樣。叔啊,我真的真的,很怕。”

“我知道,你們覺得我瘋了,病入膏肓無可救藥,守著一個幻像過日子。也知道在你們眼中我做的這些事簡直就是魔障了。是啊,有哪個國家的太子會想著保護另一個國家?我什麼都知道,但你們攔不住我。”

“以前啊,我為了活下去,拚命地鬥爭,跟皇兄鬥,跟皇後鬥,甚至跟父皇鬥,後來呢,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我成了太子,卻失去繼續活下去的支柱。別說什麼男兒誌在江山之類的屁話,我不想做一個寂寞坐在冰冷龍椅上的怪物,我不想跟父皇一樣孤獨終老,那樣的江山,要來做什麼?”

“皇帝誰不會做?換成叔你坐上那把椅子你會比父皇比我做得更差嗎?你會讓這天底下的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嗎?皇帝,隻是一把椅子,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隻是一個權利的集中點,得到那個點,隻要是有才智和良心的人在朝臣的幫助下都能做好,至少不會誤國。對,我就是沒出息,說我愛美人不愛江山也好,說我胸無大誌也好,說我置天下於不顧什麼都都好,我,就是不想成為那把椅子的傀儡。”

“所以,我瘋了,想她想瘋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叔啊,那把椅子,就交給你吧,或許你會做得比我更好。”

蕭天離沒有發現,他邊說已邊淚流滿麵,這些壓在心底的話他不知道碾碎了多少遍,和著每個深夜裏的心酸和苦楚,再默默一個人咽下。他放蕩,他邪戾,他暴躁,他什麼樣都有過,但他始終隻是孤獨。

他如今擁有一切,卻也什麼都沒有。

那就幹脆什麼都不要好了。

蕭遙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在想,他該怎麼辦?他該拿蕭遙怎麼辦?這種沉默放在蕭遙身上顯得如此的凝重和不可思議,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

或許誰都沒有錯,錯在上天的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