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電站本身就是環抱項目,所以這片沙灘保持地很幹淨。
李頡以身作則,將垃圾收到一個小塑料袋裏,拎著一堆燒焦了的紙殼子,站在坡下喊,“嫂子,快下來吧?”
林恩然愣了愣,抬頭之際,天空已經一片黯然。
‘流星’沒了,遠海的零星燈光也沒了,所有漁船早就回航。
就連探照燈也像偷懶般,扭了兩下,卻始終不轉向她這邊。
原本明亮萬丈的山坡,忽然就變成了一個陰森森,突兀的地方。
她不禁全身發寒,抱住自己從坡上走了下來。
沒了沈浩平的攙扶,下坡連路都走不穩。
矯情!
以前的她怎麼可能這樣?看來人的無能和廢都是被慣出來的。
自從知道小叔對自己千依百順後,她就已經變味了,不再彪悍,不再自強,完全成了一個事事依賴他的可憐蟲。
可憐,真的好可憐。
她捏了捏自己,好轉移心頭的委屈。
李頡神經大條,絲毫沒注意到到她眼眶已經有些紅,拎著手上的東西,殘存在紙殼子上的火藥味還很濃。
一路回到宿舍,相對無言。
打開宿舍的門,裏麵黑漆漆的,沒人。
“唉?總裁去哪裏了?”李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指了指手裏的垃圾,“嫂子您先休息,我去處理它們。”
“恩,去吧。”林恩然有些心不在焉,關上門,忽然轉身,“等等,你的手機有信號麼?”
“……有。”李頡愣了愣。
林恩然伸出手,“給我手機。”
“好。不過待會總裁回來了,你要還給我,不然他找不到我會發飆的。”
“知道,快給我,真墨跡。”
拿到手機後,她攥著手裏,重新關上門,朝床走去。
整個人撲向了被子,趴在枕頭上,腦子空空一片。
方才有多快樂,現在就有多悲傷。
隻是悲傷到掉不出眼淚。
……
半夜,核電站下起了雨。
前半夜還是星空萬裏,沒想到後半夜會傾盆大雨。
雨劈裏啪啦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強烈的聲音。
林恩然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就以趴著的姿勢躺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頭頂上的燈還亮著,但是屋裏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小叔還沒回來。
不知道突然去了哪裏,她也沒有主動去找。
等待,除了等待,她不知道該做什麼。
叮叮叮――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她一驚,趕緊接通電話,卻沒有先發聲,因為害怕自己一說話,對方就掛了。
“李頡,幫我聯絡火地島大使館,並購買一張回國機票,明天,立刻,馬上!”
他的聲音沙啞,聽筒裏除了他的聲音外,還伴隨著一陣瓢潑大雨的聲音。
下這麼大的雨,他還在外麵?
遲疑了好久,她在心裏組織語言,可想好的句子,到了嘴邊,又改了腔調。
佯裝著無所謂,甚至故作輕鬆,道:“小叔?你明天就回去?發生什麼急事了麼?”
那頭怕是很意外說話的人是她,沉默了半晌。
“然然。”他的聲音很輕,可喚她名字的時候,語調仍舊很溫柔。
她的心仍舊會顫抖,因為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有魔力般,吞噬她的靈魂。
隻是簡單地喊她的名字,卻比喊‘老婆’這類詞語更讓她心悸。
“小叔。”她也不知如何開口,他兩個字,她亦兩個字。
那邊又沉默了片刻,終於又開口,“然然,陪我說說話吧?”
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有些疲憊,她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嗓音。
第一反應是心驚,第二反應是擔心。
到底怎麼了?
她分明想直白地詢問,可話到嘴邊,還是倔強地扭了回來,“好呀,小叔,你說。”
她這樣的回答,分明就是堵對方的話。
說什麼呢?沈浩平自己也不知道,苦澀笑了笑,轉口,“外麵下雨了,沒淋到吧?”
“沒有呢,我回來的早。小叔你呢?沒淋到吧?”
“有一點。”她絕口不問他去了哪裏,她也三緘其口。
“早點睡,我可能會晚點回去。”又是半晌的沉寂,電話那頭才緩緩道。
林恩然靜靜地點頭,連回應的話語都說不出。
在電話收線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的是葡萄牙語和英語的雙語歡迎詞:歡迎您來到火地島。
這是核電站途徑火地島必經的一個安檢站,白天他們去拜訪馬裏奧的時候,就經過這個地方。
因為這個安檢站太特別了,當時她特地記住了廣播裏的歡迎詞。
原來……他去火地島了。
難道那通電話是馬裏奧打來的?有什麼緊要的事告訴他?
是什麼事不用猜,肯定和葉娜有關。
“小叔,外麵天冷,早些回來。”
電話掛斷的最後一秒,她輕聲道,由於沒對著話筒說,加之沈浩平那邊雨聲太大,所以根本沒聽到這句話。
林恩然掛斷電話,繼續將自己埋在被子裏。
知道小叔的去處後,她的心裏反倒安定了不少。
即便知道他此刻一心掛念著葉娜的消息,但知道他平安,那就足夠了。
……
淩晨四點,被窩裏的人睡地昏昏沉沉。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高大的聲音輕步走了進來。
看到人兒衣服都沒脫,光著腳丫睡在被子上,他的眉峰一擰。
這個丫頭無論什麼時候都大大咧咧,不會照顧自己。
就連睡覺也不安安生生的,非要把自己整地著涼才罷休般。
他轉身,走到櫥櫃,拿出一床嶄新的被子,輕輕地蓋在人兒的身上。
看著她原本緊蹙的秀眉,瞬間舒展開來,並且嘴角上揚,他的心在那一刻忽然一暖,有些不舍。
俯下身,在人兒的嘴巴上輕咗了一口。
她的嘴巴香甜,有股奶香味,被他吻了,吧唧了下嘴巴。
就像是有治愈感一般,他不由得輕攬起人兒的小身板,將她擁在懷中。
人兒的身體又熱又軟,臉蛋趴在他的肩膀上,一邊說著夢話:“小叔,你壞,壞人!我要咬死你,咬…咬……”
夢話迷迷糊糊,嘴巴也配合地做出磨牙咬人的動作。
沈浩平主動把手背送了上去,被人兒咬下,痛地眉頭緊皺。
可他卻沒有收手,而是任由人兒咬著,直到她在這樣的姿勢下逐漸安然地睡去。
都說她離不開他,他是她的依賴。
可又有誰知道,即便銅牆鐵壁的他,有時候也會六神無主,也會一籌莫展,也會有軟弱的時候。
而她,就是治愈他的良藥。
他又在人兒的臉上輕啄了一下,嗅到她香甜的臉蛋蛋,不舍地將她放回被子裏,旋即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恩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偏偏這個夢怎麼都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