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水汽繚繞,可就算是梅珊臉上的表情被周圍的水霧模糊了幾分,我也能夠一清二楚地看的出來他臉上那難掩的驚訝。

“我當然也不是故意的啦,珊珊,這不是前些日子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沒來得及嗎。你就別生氣了——”

與其略有幾分愧疚,我當然能夠理解梅珊身為我最好的朋友,卻這麼晚才知道我懷孕的消息,心裏究竟有多麼的震驚。

體諒般地撫了撫她的肩頭,她看著他那有些氣悶的表情,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開口道。

“前兩天我剛和歐珈睿昨晚才回來,現在孩子的性別還不能確定,這不是也想給你個驚喜嘛。”

“這哪裏是驚喜?”

感覺今天應該是我最承受白眼最多的一天了,看著梅珊那滿臉的氣惱,我倒是沒有多麼的緊張。

“這分明就是驚嚇好吧!周芯瑤,你不是說還有一個壞消息嗎?還是一塊說了吧,省得我一會兒又要被氣一次。”

可能是因為溫泉湯池裏麵的溫度較高,隻見梅珊那姣好的麵容上也是一片緋紅,眼神中雖然含著惱怒,但我也知道她隻不過是在和我生氣我居然沒有及時告訴她自己懷孕了這麼大的消息。

“壞消息就是——”

不經意間拉長了語調,其實我並不是有意賣關子,隻是接下來對於親生父親的這個話題我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其他人說起。

“怎麼了?在我麵前你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有什麼煩心事兒就快說出來吧,好朋友不就是在關鍵時刻替你排憂解難的嗎?”

撩起一捧水花潑到了我的肩膀上,那邊梅珊見我躊躇著不肯開口,又朝我身邊稍微挪了下。

“珊珊,假如說你長到這麼大卻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親生父親就和你身處在一個城市,而且兩個人說起來也算曾經有過交集,你究竟會怎麼辦?”

話一出口便是短暫的沉默,我先前之所以拖了這麼久也從來沒有和梅珊提起過我身上父親的事,無非也就是因為她同我一樣,都是過早失去了父母的人。

這樣說起來的話,我應該比她還要幸運些,畢竟我還擁有曾經關於母親的回憶,而現在也知道自己的生身父親的確尚在人間。

相比較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的梅珊,我真的不知道幸運了多少倍。

“芯瑤,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

聰明人永遠都是聰明人,當然能夠看得出來我剛剛的假設隻不過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一個幌子而已,梅珊片刻之間便斂了笑意,臉上神色一派認真。

“嗯……就在前些日子,我終於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

“那你有沒有——”

話說了一半卻突然戛然而止,那邊梅珊話剛一出口的同時像是也意識到了什麼,見我這邊緩緩地沉下身子將整個身體都泡在溫暖的泉水之中,她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麼。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問一問我有沒有想要和對方見麵的打算吧。”

早就已經相處得比親姐妹還要親,我又怎麼能猜不出來梅珊現在的想法?

隻是手掌無意識地撩撥著水花,感受著水流在指尖流動,我輕輕地垂下了頭,因為麵孔離水麵較近,就連聲音都嗡嗡的有些不太真實。

“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珊珊,你說麵對一個多年之前拋下妻子和女兒一晃這麼多年杳無音信的人,我和他之間除了那血緣之間的關係,和陌生人又有什麼兩樣?”

我當然能明白自己此時的怨氣究竟來自於何處,當初我和母親寄人籬下那麼多年,受盡了白眼冷落,也從來沒有見他出現過哪怕一次。

姥爺口中那個叫“阿輝”的人,雖然是母親傾情相待願意為他生下孩子的人,但在我眼裏,他畢竟是一個打我出生起就連一麵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而已。

就算是我們之間仍然牽扯著那難以磨滅的血脈連接,但就光光站在如今的立場上,我甚至都判斷不出他對我這個遺失多年的女兒究竟是什麼態度?

“瑤瑤,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憋在心裏沒有說出來。”

眼神中滿是擔憂,梅珊應該是此時此刻最能理解我感受的人了。

同樣都對親情無比渴望,但也同樣對那溫暖的火光隱隱懼怕著,擔心過度接近最終會灼傷了本就一無所有的自己。

深呼了一口氣,我終於有了想要將所有事情都一吐為快的打算。

“這些日子毆菁怡來找過我。”

這一名字剛一出口,那邊梅珊秀氣的眉頭就擰在了一起,頗有些敵意地開口說道。

“那女人沒上來找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