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城內傳來了沉悶的馬蹄之聲,其聲勢說是千軍萬馬顯然過了,卻絕對不會少於一千五百騎,並且其中還夾雜著不少的重騎兵。
對於戰馬無比熟悉的莽古泰,對於聽聲辨勢這一點,即便是隔著一道厚厚的城牆,也有著絕對的信心。
“關寧軍中竟有騎兵?還是重騎?”他的心中咯噔一下,連忙想要下達軍令提醒與錦州守軍針鋒相對,已是熱血上頭的麾下們,卻已略顯遲了些。
他的推斷十分正確,就當吊橋即將落地的那一刻,便有第一匹戰馬從城門洞口衝了出來,趕在吊橋轟然落地的那一瞬間,堪堪將戰馬的兩隻前蹄踏在其上。
就像是戰馬將這座吊橋踏落在地一般,令其威勢十足。
馬上的騎士被一身黑色的戎裝襯得威風凜凜,怒喝之聲似乎蓋過了戰場的喧嘩,便如一支離弦的箭那般,噠噠兩聲便踏過了吊橋,然後徑直往著敵陣衝去。
緊隨其後的,是並排魚貫而出的一長串的身著重甲的騎兵,數量不多,大約一百,但於戰局最為膠著的時候驀然出現,已足夠讓莽古泰驚訝乃至驚慌了。
他們擔負著衝陣攻堅的任務,堪堪衝出城門,便往敵陣裏麵紮。
他們的造型與唐宋時的重甲騎兵有所不同,最大的區別便在於手中端著的那一杆火銃。
一邊衝鋒,一邊已將銃管裏的兩發鐵砂彈,往前方或者左右的敵人堆裏傾瀉,瞬間便將好多猝不及防的女真士卒,無論步卒還是騎兵,盡皆轟得人仰馬翻。
鐵砂彈打完了,他們也不花時間去裝填,而是隨手便將昔日明軍視若珍寶的火銃丟在地上。
然後祭出長矛,用手掌和手肘配合肋下平端著,就那麼直挺挺地往迎麵而來的一支一牛錄的女真騎兵衝去。
戰場之上,狹路相逢,勇者無敵。
而當雙方的勇氣幾乎差不多的時候,誰的防禦更強,誰的衝勢更猛,便成了左右戰鬥勝利的重要因素。
與倉促迎戰的女真騎兵相比,從鼓樓通過北街直衝鎮北門的關寧重騎,人數雖不占優,卻顯然更勝一籌。
甫一接觸,這支純輕的牛錄騎兵瞬間便被壓製著往後敗退,並且敗退的速度,遠遠無法抵消關寧重騎百人隊犀利的衝擊。
從莽古泰的角度看去,這次接戰幾乎隻定格在了三個極為短暫的瞬間——接戰,敗退,然後便是崩潰,己方騎兵的崩潰。
而崩潰,永遠伴隨著殺戮與鮮血橫飛。
眼看著兩藍旗的精銳就那樣輕易地死去,莽古泰的雙目,已經因為狂怒而完全變作了嗜血的血紅。
曾幾何時,這乃是女真軍隊之於明軍的標配啊!
然而如今,怎麼就……怎麼就反過來了呢?
至於那些農奴兵麵對關寧軍傾心打造的王牌——關寧鐵騎重甲騎兵,更是毫無還手之力。
別說正處於衝鋒直線上的,便連周邊的都哭嚎著瘋狂地往後邊退卻,寧願去挨督戰隊的馬刀,也不願直纓那簇黝黑的重甲之風。
關寧鐵騎,當之無愧!
這支騎兵人數雖少,卻像是關寧軍的靈魂一般,甫一出現,便令城頭的守軍歡聲雷動,更是擂起了進擊的戰鼓,為其助威。
而眼見以攻代守的戰友如此神勇,更是士氣大振,守城守得更加賣力。
一時之間,大炮轟鳴,火銃轟響,滾石檑木齊齊往城下砸,硬生生地阻止了一波又一波想要籍此往鎮北門蜂擁的女真步騎。
戰場因為關寧鐵騎重甲騎兵的加入,而變得更加膠著,也更加的撲朔迷離,更加的瞬息萬變。
總體而言,女真的莽古爾泰軍仍占據人數的優勢以及戰略的主動,然而卻於城牆邊緣陷入苦戰,城門一角又麵臨著被撕裂的危險。
莽古泰仰天怒吼,連忙下達將之圍剿的軍令。
而幾乎就在他下達圍剿軍令的同時,諸多的女真步騎便以牛錄為單位,自發地往這支重騎百人隊蜂擁而來,顯然是欲以人數的優勢,將之絞殺幹淨。
然而緊隨其後的,是整整一千四百名關寧鐵騎輕甲騎兵,緊緊地護在重甲騎兵的兩側後翼,以火銃強弩以及手中的斬馬刀,配合他們直往敵陣的腹心裏紮。
狂怒的莽古泰終於不再藏拙,揮揮手便將正在身後待命的整整兩個牛錄的兩藍旗白甲騎兵,盡數派了出去。
在莽古泰暴躁而又單純的心目當中,白甲騎兵,皆為女真勇士當中萬裏挑一者,其起源乃是天命汗起兵之時十三副遺甲的擁有者,實乃精銳裏的精銳。
莫說以一敵十,便是以一敵百都不在話下。
放眼遼東,還沒有一個牛錄的白甲騎兵解決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那便再加一個牛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