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者摸到肯恩麵前。
那是個獨眼的獸人,突出嘴唇的兩顆獠牙,眼窩裏結著瘡疤,高舉的齒刃上帶有蟲噬的痕跡……
肯恩看得很清楚,卻深陷夢境般的無力感,無法凝聚出反抗的意識。
朗明威出現在視線當中。
【武器:龍脊】
【品質:傳說】
騎士劍像是破空閃電,貫穿了獸人的脖頸,拉出血線和嘶吼。
朗明威被塵土覆蓋,髒兮兮的臉頰,在他身旁一邊抵禦壓過來的劫掠者,一邊不停地在呼喚馬哈魯。
呼——
肯恩耳邊還是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他突然緊閉雙眼,在混亂的戰場上沉入內心世界。
這就相當於蒙著眼睛走上了斷崖前的獨木橋,將生死交給同伴和命運。
肯恩努力在濃厚的迷霧中沉沒,他周圍的意識世界粘稠得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在把整個人緩緩拽入深淵。
有什麼東西在隔斷他的意識,試圖建立聯係,從虛無的彼端向他呼喚著伸出手。
肯恩無法墜落到精神世界。
無法抗拒浸透靈魂的疲乏,隻能順著召喚去往彼端。
他用力睜開眼,竟然從冰涼的煙霧裏坐直身體,眼神緊盯著身體下麵的地板。
蒼涼古老的篆刻,圖案繁雜的雕工。
肯恩感受到落在自己背後的眼神,是在觀察——評判他的成長是否符合期待。
【你很複雜,孩子,異於我所見過的子民。】
肯恩迎著紮根於心底的涼意站起身。
他緩緩轉過頭,壓抑住心中的震撼,目光順著清冷的寒氣向上攀登,直至冰封雕塑藏於高空的朦朧所在。
“冬母,啟溫。”
能夠製造如此壓迫感的,恐怕隻有舊神。
冬母雕塑依舊聳立在無邊的虛無當中,深藍透黑的堅冰凝結成高山般的身軀,淡淡的霧靄,看似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的距離……
肯恩將手放在胸膛上,起伏的頻率還不算低。
他雖然身處幻覺,卻格外地清醒,回想起剛才那種粘稠的如夢感,還有備注標注出來的【戰場癔症】,依舊心有餘悸。
肯恩望向山巒頂端,舊神沒有軀體,也找不到那股審視的目光的根源。
“啟溫,你想殺了我?”
肯恩凝視著黑暗,琥珀色的瞳孔裏帶著猜疑。
虛無中的冰山,長久地陷入了沉默。
【我做不到,也沒有理由這樣做。】
肯恩能清晰地感覺到啟溫的疑惑。
相比於肯恩的猜忌,祂似乎更驚訝於——麵前的人類真的對神明毫無敬畏之心,甚至敢直呼其名。
啟溫卻沒有怪罪,亦如北境子嗣對其的稱呼。
祂的音調永遠帶“母親”般的溫和包容,即便由備注將其翻譯成文字,也能夠透著那種教誨的意味。
【戰爭裏最容不下的東西是仁慈,孩子,我見過很多跟你一樣的年輕人,會在生死的浪潮裏感到迷茫和困惑。】
“哦天,請稍等,您是說我覺得喘不過氣來,是因為自己嚇破了膽嗎?”
肯恩瞪著眼睛,向前邁了兩步。
他腳底瞬間傳來徹骨的寒意,當即被逼退回去,雙方看似在麵對麵的交談,可是中間仍然隔絕著難以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