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叉著腿坐在化妝鏡前麵,他身上隻穿了件林朝的吊帶裙,身後的人給他弄著假發網兜,彎下腰,仔細給他套到腦袋上。
林暮對著鏡子比劃手語:“太熱了。”
林朝噘著嘴,快速地劃動手指頭:“熱也要戴,要不然假發不服帖,容易看出來。”
林暮翻了個白眼,他嘟囔了一句女孩子真麻煩,被林朝敲了下頭皮。
林朝眯著眼睛,她白皙色的指尖像兩扇尖銳的薄刃,慢條斯理地打著手語:“我看得懂你在說什麼,小騙子。”
東區這邊幾個比較大的社區每個月都會有一次特殊人群互助交流大會,林朝去過幾次後就不肯再去了,林暮起初以為是有人欺負她,後來才知道這丫頭在幾個星期前自己私下接了指導棋的邀請,時間正好和互助會撞了檔。
因為這個事,林燕來和江婉開了個家庭會議,林朝剛被林暮罵了,臭著臉把胳膊盤在胸前。
他們是一對異卵龍鳳胎,但出奇地長得卻很像,林朝早了一秒落地,可先哭出聲的卻是林暮,一個月後,林朝被診斷為先天性失聰。
林燕來和江婉在經曆過最痛苦的確診初期後,就開始為了大女兒的病四處奔波,但結果都另兩人更加絕望,為此,林燕來放棄了外地的工作,專心當個家庭主夫,自學手語,照顧女兒林朝順帶拉扯下小兒子。
林暮在兩歲時學會的第一句話是喊林朝“姐姐”。
林朝在一年後,用手語叫了他第一句“小騙子”,起因是那天林燕來做的牛軋糖都被林暮一個人偷吃了,他還騙林朝爸爸沒做。
正常情況下,林朝從小學開始就需要上特殊教育的學校,但因為林燕來的功勞,她除了聽不見說不了話之外,其他所有方麵的學習能力並不比任何小孩兒要差。
於是姐姐磕磕絆絆的和弟弟去了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上了四個學期後,林朝開始正統地學習圍棋。
林暮起初也跟著一塊兒學了陣子,但半年後,他沒什麼耐心也就放棄了,
林朝為此還與他生氣,半夜踢弟弟被窩,不讓他睡覺。
林暮困的不行,從枕頭底下拿出小手電筒照著自己姐姐。這是多年以來的習慣,林朝說不了話,晚上想找林暮,弟弟都得備著手電筒,在黑暗裏看她比手語。
“你為什麼不學了?”手電筒的白光溫和地照在林朝清秀的小臉上,她板著麵孔,像個小大人。
林暮半眯著眼睛,抽出手快速比劃著:“我老和你在一起怎麼行,都沒男孩子找我玩了,丟人。”
林朝抿著唇,大概是真的生氣了,踹了林暮被窩好幾下,最後翻過身,再也沒理他。
林朝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再與林暮一起上下學,她隻上上半天的課,中午吃完飯就被林燕來接到棋院去下棋。
但林暮也沒多交什麼朋友,自己一個人上學放學,偶爾去棋院給林朝送飯。
“小騙子。”林朝在一次吃飯的時候,朝自己弟弟比劃,“你說要交別的朋友,朋友呢?”
林暮懶洋洋的,他一手撐著臉,一手劃來劃去:“你煩死了,下你的棋去。”
林朝在差不多初中的年紀就考上了業餘五段,林暮升入高中後的第一年,林朝在職業定段賽中以全勝的戰績定段成功,成為了一名職業棋手。
但林燕來和江婉仍是覺得不能完全放棄了文化課,於是算裝模做樣的把女兒送進了林暮現在就讀的高中,也是東區唯一一所有特殊教育班級的坤乾一中。
又是一年後,林朝定段升級,她換了一家更大的棋院磨煉棋力,卻不想居然接了指導棋這類活。
“你還沒滿十八歲呢。”江婉平時工作忙,但對女兒的事是絕對上心的,林朝在她這兒就是拿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那種,“指導棋是工作了,家裏不缺錢,你去接這活幹什麼?想買什麼?和媽媽說呀。”
林暮沒忍住,氣笑了,邊比劃邊說話:“她想買什麼?她就是閑的!”
林朝在桌子底下踹他,手語打得飛快:“你煩死了!”
林燕來也不是太同意,摘了眼鏡,輕輕比劃:“你每個月還有小區裏的交流會,不能不去。”
林朝不高興,比劃的動作都有些用力:“我和那些人根本不一樣,我去交流什麼?就因為我有本殘疾證?!”
林暮皺著眉,朝她打手語:“你看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