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休休許久沒看過苗芮耍潑了。
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平常在群裏從國際形勢談到衛星上天,常常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樣子。可是,在苗芮痛罵的大半個小時裏,他們全部裝死,甚至都沒有人敢出來勸。
誰勸誰遭殃,熟悉苗芮的人都知道。
於休休看到這樣不講理的老母親,躺在被窩旁觀了半小時,實在有些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發了條朋友圈,配文:老媽太可愛怎麼辦?
這繞著彎子的聲援,明眼人都會看。於家村很多人都加了她好友,她朋友圈一發,很多人繼續裝死,還有人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給她點了讚。
於休休掀了掀嘴角,好心情又被破壞。
人際關係,實在令人頭痛。
她拉高被子,像個蠶蛹似的把自己裹進去,悶頭想著韓惠。
這時,手機響了,正是韓惠打來的。
“休休,你睡了嗎?”
她聲音沙啞,隔著電話線也能感覺到明顯的虛弱。
“怎麼啦惠惠,你現在在哪兒?”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韓惠要是沒事,肯定不會給她打電話。
於休休有些急切,韓惠卻遲疑了許久。
“我剛從刑警隊回來,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嗯?”於休休坐起來,嚴肅地問:“你說,能幫我肯定幫。”
眼下這情形下,於休休是真的恨不能幫點韓惠什麼才好,語氣迫不及待。
韓惠沉默片刻說:“我問過他們了。他的後事,會交由霍先生來辦。還有他的遺物……目前還在警隊,等他們查過了,要是沒什麼問題,會交還給家屬。”
最諷刺的是,趙子豪僅有的家屬,是霍仲南。
他大概也沒有想到,他的身後事,隻能交給他最恨的人來處理吧?
韓惠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呼吸有點急,沒有下文。
“我明白了。”
於休休心裏微惻。
韓惠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她很不願意麻煩別人,今天這通電話,肯定也是躊躇了許久吧?
“我為給霍仲南講,到時候把他的遺物,交給你。然後,他的後事,你……”
“我來負責。”韓惠急急地說,打斷了於休休的話,“這個費用,我也可以自己承擔。”
“惠惠……”
“休休你不用擔心我,我有錢。他以前,給了我很多錢。”韓惠的聲音越發艱澀,似乎每發出一個音,都用盡了全力,“我想,最後為他做點什麼。”
於休休良久無言,隻是一歎。
“你在哪裏?我們叫上米樂,聚聚,喝一杯,聊聊天?”
“我在出租車上,回家。”韓惠想了想,“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於休休嗯聲,“你多休息幾天,不用來上班。”
“謝謝你。”
“為什麼總跟我這麼客氣?你傻啊,我們是同學,朋友,同學,姐妹,這麼多重身份加在一起,我就是你可以隨便麻煩的人,懂了嗎?”
韓惠沒出聲。
好一會,哽咽般嗯了聲,“拜拜。”
……
於休休掛了電話,一度內心焦灼。
想幫韓惠,又無從著手,幾近抓狂。
她輾轉反側,睡不著,不知何時,窗外又下起了雨,風也大了起來,吹得嗚咽作響。
苗芮進來的時候,於休休正看著窗戶,想著小木屋那個難熬的一天一夜,風吹著木窗時的恐懼,乍然聽到苗芮弄出的聲音,她嚇一跳。
“媽,你嚇死我了。你進來咋不敲門?”
“我是你媽,我敲什麼門?再說了,你也沒反鎖呀。”
“……”
苗芮剛在群裏大發神威,現在神清氣爽,極是慈眉善目,“下雨了,我怕你睡著了忘記關窗。”
她走過去試了試窗戶,又把窗簾牢牢合上,回頭看於休休還在看平板,拿著筆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幹什麼,又皺起了眉。
“早點休息。別胡思亂想。”
“知道啦!”於休休沒抬頭,隨意地就著。
過了片刻,發現苗芮還在房間裏,她愣了愣。
“你還不去睡?”
“我……我守著你。”苗芮索性在沙發上坐下來,掏出手機打麻煩,“你睡吧。”
於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