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什葉派的衝突再次升級。……向媒體表示將……進行報複。……評……分歧不應激化,希望……和平進程……晨間新……
……21日的天氣情況。”
沈銘德在浴室裏聽到斷斷續續地新聞播報聲。雖然對於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他並不在意,但他也不希望每天起床時隻能聽到窗外小鳥鳴叫的聲音。人類的聲音,不管是從電視裏,還是廣播裏傳出的,不管是新聞,還是廣告都能讓他覺得自己並不孤單。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他迅速衝洗掉頭上的泡沫。本以為那是蕭靜催促的電話,但是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楊廣城的名字。
沈銘德載著蕭靜匆匆趕到市立中心醫院時已經過了他平日裏上班的時間。楊廣城滿麵喜色的在住院處的大廳裏迎接了他們,並又把在電話裏向沈銘德說的話更詳細的又重複了一次。
那是19日的上午,一位小型貨車司機路過那條城際公路時看到楊川癱倒在路邊。司機隨即聯係了公路巡警,之後與巡警一起將楊川送往最近的縣城醫院。當時的楊川一直處於高燒昏迷狀態。昨天晚上,楊川才被送到中心醫院進行進一步檢查。期間,楊川有短暫的蘇醒,所以醫院才聯係到父親楊廣城。直到目前,楊川依然處於高燒與昏迷的狀態之中。
雖然楊川並沒有脫離昏迷,但楊廣城還是將無法掩飾的興奮掛在臉上。也許是這種興奮傳染了沈銘德,他顯得輕鬆了許多。而蕭靜的臉上似乎也有那麼一點似有似無的笑容。沈銘德將昨晚發現的線索告知了楊廣城,但楊廣城表示打算在醫院裏陪伴兒子。對此,沈銘德和蕭靜表示理解,便離開了醫院。臨走時,他們還提醒楊廣城與他們保持聯係,如果楊川有任何變化一定通知他們。楊廣城便滿口答應了下來。
蕭靜坐在沈銘德汽車的副駕駛位置上,前方的擋風玻璃為他提供了曠闊的視野。今天早晨的天空有些陰天。烏雲雖然遮住了陽光,卻遮擋不住車窗外的滿眼翠綠,生機盎然的景象。車載收音機中播放著當天新聞,那隻正在中東挖掘遺跡的聯合考古隊昨夜失聯。今天早晨,好像考古隊營地裏的人們突然發現就連那座他們正在挖掘的遺跡也一並失蹤了。或許由於這條新聞,的關係,沈銘德轉過頭來,關切地看了看蕭靜。但蕭靜卻表示自己並不以為意,或許是對於“失聯“,”失蹤“這樣的名詞已經感到麻木了。
因為害怕沈銘德過於擔心,蕭靜說到:“隨著周騰飛失蹤時間的延長,警方也更加重視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力加入調查。雖然警方有著自己的調查思路,雖然還沒有透露很多線索,但我的心裏還是充滿了希望。雖然我沒有力量像警方一樣在附近將近二百個村莊裏進行排查,但是如果可以找到周騰飛的失蹤地點,或許也算是做出了一些努力吧。更何況楊川已經找到了,更何況今天我們還是帶來了更新的線索可以嚐試,更何況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努力。”
蕭靜轉頭看著正在開車的沈銘德。沈銘德並沒有與她對視,但突然感受一種感恩的目光注視著他。
蕭靜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太自然,不過她還是堅持著說到:“我從來不指望能獲得別人的幫助,事實上隻要你能表示一下同情,說兩句安慰的話,我就已經滿足了。雖然你從來都沒承認是在幫我。雖然你曾經說過找湖,隻是因為覺得周騰飛的失蹤有自己的責任。雖然你說對於最近幾天所發生的奇怪事情耿耿於懷,你也想找出答案。但是我認為,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沈銘德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話感到手足無措,不知應該怎樣應對。於是,兩人再次用沉默填補了空白。
漫長的寂靜之後,蕭靜再一次行走在那片山林裏。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走在的前麵,偶爾回頭看見跟在身後三,四米外的沈銘德讓她感覺少許安心。她的手裏沒有拿手機,也沒有使用指南針,而是一根登山杖幫助她在滿是殘枝爛葉的林子裏悄悄地,緩慢地前進。她努力地抑製著其他的感官,將所有精力都灌注在雙耳上。她就使用這種方式,按照這種速度在離開小土路後徘徊了幾十分鍾,還是一無所獲,偶爾能夠聽到沈銘德簡短的抱怨“哪裏有溪流啊。“
直到他們以蝸牛般的速度挪動到偶爾能看見掛有“蟈蟈籠“的那片林子時,蕭靜感覺稍有不同了。當她過濾掉輕微的風聲,大樹枝葉聲,少量的鳴蟲聲,偶爾的鳥叫聲,閉眼精心地融入山林的時候,她似乎聽見了時斷時續的水流聲。蕭靜慢慢回頭,對著沈銘德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擺擺手讓他跟上自己,似乎她害怕他們兩人突然的一句話打破了她那種狀態。見沈銘德點下頭,似乎了解了她的意思後,蕭靜便自顧自地朝向這種聲音走去了。
蕭靜細心聆聽著溪流的聲音,蛇形蜿蜒前進,時而走到一棵樹前又折返回來,時而堅定自信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偶然,她會看到沈銘德就跟在她的身後,時不時地將一張醒目的不幹膠貼紙粘在她走過的樹幹上。他們沉默地走了三十幾分鍾,流水聲逐漸變小,又走了十幾分鍾就幾乎聽不見流水聲了。但他們依然沒有見到那個湖的影子。
他們再次尋著樹上的路標,聽著水聲,回到了流水聲音最大的位置。由於剛才蕭靜的注意力過於集中,她突然意識到這片區域白霧彌漫,這不正式上一次與楊廣城來過又走散的位置嗎?沈銘德吐出一口濁氣,輕鬆的認為這裏就應該是那個湖的所在地了。他們在可能夠看見對方身影的範圍內,以一顆貼有醒目路標的大樹為中心,穿過了白霧尋找了一圈。當他們重聚後,卻都表示一無所獲。
蕭靜堅持到,一定是他們心態的問題,對於那個湖的存在還帶有懷疑。沈銘德沒有吭聲,隻是笑了笑。蕭靜,此時便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她希望沈銘德能夠在這裏等她,她打算回到起點重新,獨自走一次這條路。沈銘德望著那些就算是在白霧中也能清晰看到的路標,同意了蕭靜的想法。同時,為了以防萬一,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蕭靜的電話。看來,在這片山林裏,電話還是能用。這使得他們兩人更加安心,在約定如果太長時間還沒彙合,或者遇到危險就馬上互通電話之後,蕭靜的背影就快速地消失在白霧之中。
沈銘德將一塊小石子拋向遠方,卻就在前方不遠處就像一塊狗餅幹一樣被濃霧一口吞掉了。蕭靜已經離開一會兒了,但還不見她回來。沈銘德打開了手機的通訊錄,將手指懸蕭靜的名字上片刻,她又放下了手機。或許她正在努力的調整心態,用自己的方法尋找那個湖泊吧。但是那種堅信那個湖泊存在的心態,沈銘德卻怎麼也體會不到,甚至就連這個“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湖”都感覺不那麼真實了。難道這個所謂的“神湖”就根本不在他所在的世界上?難道真像六叔所說的,這“神湖”是在書的另一頁上?一早醒來,沈銘德便對自己坐忘在蕭靜麵前做出的那些推論感覺到臉紅。他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在蕭靜的心裏留下了一種“不切實際”的頑童形象。他感覺自己這些年來在別人麵前的那種冷靜,成熟,理性的形象在昨晚,就在蕭靜的麵前被扭曲,撕裂,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