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得子封後(2 / 3)

梨茵歎了一口氣:“妹妹聽我一句話吧,你還是不看的好。反正你還年輕,過些時候就忘記了。若看了,反而更拋舍不下。”

李宮人哽咽道:“我就想看一眼,隻看一眼而已!”

梨茵歎道:“好妹子,這就是咱們的命,誰叫咱們是奴婢呢!從一開始就知道,咱們中間不管誰生下孩子來,這個孩子不能是自己的,那是聖人的兒子。倘若今日換了我,我也得認命。你雖然生了個主子,可自己這身子,還是奴才命啊!”

李宮人抽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原以為我都能明白,可是事到臨頭,卻是割舍不下啊!”

梨茵忙拿了帕子給她拭淚,道:“好妹妹,月子裏可別這麼哭,傷眼睛呢!你得往好處想,莫說咱們隻是個奴婢,便是三宮六院的主位們,哪一位生了孩子,聖人若是要,官家一道旨意還不照樣抱過來。且這宮中母以子貴,也一樣是子以母貴,這孩子有聖人這樣一位生母,將來必然福澤無窮。你且別管自己傷懷,但為著小皇子的將來著想,這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更何況咱們服侍聖人這一場,這些年來看著聖人這些年的苦處難處,且說聖人待咱們的恩德,也得回報啊!”

李宮人怔了一下,忽然說:“那,我想看看孩子。”

梨茵猶豫片刻,才道:“孩子已經抱給娘娘了。娘娘賞下了東西,官家封了您為崇陽縣君……這孩子,你就看了吧,看了,反而放不下了,權當這個孩子你沒生過吧。妹妹,你還年輕,將來還有無限的機會。”

李宮人拭淚道:“姐姐,你說得是這個道理,可是我這心裏、我這心裏——”她哽咽道:“讓我自己慢慢想開罷!”

此時劉娥抱著孩子,趙恒站在她的身邊,兩人一齊看著這紅通通,皺巴巴的孩子,宛如無上的珍寶。剛出生的孩子嫩生生的,劉娥抱著他的時候,都隻敢慎重地托著,雖然十分吃力,卻不敢換個省力的姿勢,生怕哪裏不對,會碰著的。

趙恒看得眼饞,道:“給我抱抱吧。”

劉娥警惕地看著他,不放心地:“你是男人,不懂得抱孩子的,若是笨手笨腳,抱著哪裏不舒服了怎麼辦,孩子還太小呢,等過些時間骨頭長得牢固了你再抱吧。”

趙恒眼巴巴地看著,樣子可憐極了。劉娥又不忍起來,隻得將手遞過去,道:“你在我手上抱著吧。”

趙恒忙托著劉娥的手,手指輕輕在嬰兒碰了一下,又忙縮回來,隻覺得手觸到的地方嫩如豆腐,不由升起一種似乎自己稍一用力,這肌膚也會似豆腐一般化了的感覺。

但見這嬰兒皺起眉頭,劉娥也急了:“必是你讓他不舒服了,看看你做的好事。”

趙恒縮著頭,不敢說話。

誰知道那嬰兒眉頭越皺越緊,緊接著忽然就哭了起來。

劉娥也慌了,忙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乳娘呢,乳娘呢?”

乳母忙過來抱起,道:“小皇子想是要尿了。”說著將嬰兒放到悠車上,解開繈褓,果然看已經是尿了,要換尿布了。

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劉娥這才覺得手臂與肩膀酸得厲害,不由拿手去揉了兩下,趙恒見狀也忙幫她揉了兩下。這一個肉嘟嘟的小生命帶給劉娥異樣的驚喜和迷戀,隻要是可能,她都盡量地親自抱著孩子,親自動手照料著孩子,哪怕孩子屎尿在她的身上,她也隻是開心地笑一笑。

趙恒也表現出同樣的喜悅來,每日下了朝之後,兩人雙雙各立於搖籃一側去逗弄孩子,嘉慶殿中充滿了歡笑。

但同一件事,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生怨。

就在嘉慶殿其樂融融的時候,其他妃嬪們也在暗中交流著。其中自然有許多人是不相信,劉德妃四十多歲,忽然就能生下一個兒子來。但是最懷疑最不忿的,反而不會是最先跳出來的人。

孩子滿月之後,這才在宮中設宴相慶,請了滿宮嬪妃,劉娥抱著孩子滿麵春風地出來,趙恒下旨各宮各院均賜厚賞。

不料酒過三巡,杜才人卻忽然發難,冷笑道:“恭喜德妃姐姐,姐姐這一有了孩子,怕是指日就要入主壽成殿了吧!”

劉娥怔了一怔,淡淡地道:“杜家妹妹喝多了。”

楊媛忙上前笑道:“這杜妹妹喝不得酒,都是我不好,多灌了她幾杯!”說著忙去拉她道:“來來來,咱們到外頭喝杯醒酒茶去。”

杜才人一把推開她:“我就知道每每都有你出來擋風。德妃姐姐得寵,獨寵專房,我們也認了,不敢有什麼話。倘若真是生了皇子,封皇後我也無話可說。若是拿這種偷天換日的手段來,誰能心服?咱們又不是不能生,隻是等不來官家的雨露恩澤罷了!”說到傷心處不禁淚下,指著戴貴人、曹美人、沈才人等道:“倘若官家肯把在嘉慶殿的時間放一半在咱們任何一宮裏,哪怕是十個八個皇子,早就有了,哪裏用得著這麼偷偷摸摸的!”

嚇得曹美人等忙上前哄道:“杜才人你真是喝多了,又扯德妃姐姐又扯上楊姐姐的,如今又扯上我們來!”

杜才人冷笑一聲,一個個地指過來:“難道說你心裏頭就不叫屈、不生恨!戴貴人,打先皇後去了之後,官家連你是圓是扁都忘記了吧?曹姐姐,咱們和德妃姐姐三個一起進的宮,我心裏的屈,你難道就不是同我一樣嗎?沈才人,你是何等的門第,又先皇後的遺薦,滿朝大臣的作保,進宮時誰不以為你是未來皇後的,如今呢,人家玩個偷天換日就把你擱冷宮裏了。我們這輩子活夠了,你才十幾歲,你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楊媛,在座的資曆數你最久,如今呢,你就靠著奉承別人……”

“啪!”地一聲,趙恒聽不下去了,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擲在地下,發出一聲脆響。聲音雖然不大,卻嚇得眾人立刻靜下來,劉娥忙跪了下去,其他妃嬪見狀,也忙跟著跪了一地!獨有杜才人昂著脖子仍立在那裏。

趙恒臉色鐵青,道:“杜才人行為悖亂,著立刻回宮,閉門思過,聽候處置!”

周懷政忙上前來拉走了杜才人,杜才人厲聲道:“狗奴才,你也敢來動我?”嚇得周懷政不敢動手,這邊又憤憤地指著曹戴沈等三人道:“你、你們,個個都是膽小鬼,早先咱們不是說得好好的,今日卻都作了縮頭烏龜!”一跺腳,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趙恒眼神淩厲地掃過三人:“你們莫不是都就有預謀了!”

嚇得曹戴沈三人忙道:“我們並不知情!”

劉娥跪前一步,道:“官家,臣妾想她們一定不知情,官家且消消氣吧!”

趙恒歎了一口氣,揮手道:“算了,今日就這麼散了吧!”

劉娥一急,站了起來,走到趙恒身邊,附耳低聲勸說,但見趙恒臉色先是不悅,劉娥又勸說了一會兒,才見他臉色緩過來了,勉強道:“好,就依你所言,”這邊對眾嬪妃道:“今日是皇兒滿月,不必為一個不懂事的壞了興致,你們都起來吧,酒宴繼續!”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內侍們忙輕手輕腳地上來撤去所有的菜肴,撤去杜才人的席位,重新布置了酒宴再送上來。

酒宴中雖然開始氣氛仍然僵強,卻是劉娥與楊媛、戴貴人等忙說說笑笑,打岔過去。過得一會兒,趙恒的臉色也漸漸鬆下來,劉娥忙叫乳娘重新抱出孩子,才又把趙恒哄得笑了一下,這才雨過天青。

酒宴散去,諸妃嬪皆得了厚厚的賞賜,心知肚明,卻是一句話也不敢交談,各自散去。

次日趙恒的旨意下來:“朕於祥符元年下旨,自即日起除命服外,不得服飾銷金及以金銀為箔之製。後宮杜氏,違禁擅用金銀之服,大不敬,著即日起出家洞真宮為道。”

杜才人家世顯赫,她是昭憲皇太後的侄女,昭憲太後是太祖、太宗的生母,於輩份中說起來,亦算得趙恒的表姑母,因此也隻有她才敢酒宴前直犯龍顏。

那一日沈才人來找她,同她說起劉德妃生子蹊蹺,她亦是想到這點,就找了諸人來,便合計在酒宴上一齊逼問個真相出來,也好大鬧一場,不料事到臨頭,個個退縮,倒將她逼到無可退路。

直到趙恒大怒,她衝回宮中冷靜下來,也有些後悔,隻是恃著趙恒向來仁厚,想來亦不過是降級罰俸受責罵罷了。誰知道一道旨意下來,竟是從此終身斷送,卻猶如晴天霹靂,竟是哭了好幾場,最終還是要奉旨前去洞真宮出家為道。

她離宮前夜,曹美人悄悄去找她,見著日最愛華服美食的杜才人,如今一身道袍,再無妝扮,不由落下淚來,哽咽道:“杜妹妹,你,你這又是何必呢。”杜氏與她一起進的宮,雖然平時給她帶來諸多麻煩,讓她又氣又惱,但終究還是多年感情,見她如此,當真是又憐又恨,道:“你但凡多聽人一句勸,也不至於……”

她隻道杜才人必會哭鬧抱怨,或者逼她來向皇帝求情。她亦是猶豫再三,卻不過心中的義氣,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來了。想著若是杜才人當真要逼她求情,她也隻能去求上一求,完了這份姐妹之情,至於皇帝願不願意赦免,卻不是她能力所及了。

誰曉得杜才人素日是最愛生事的,此時反而顯得心平氣和,倒笑了笑道:“滿宮的人,隻有曹姐姐來送我,不枉我們多年的情份。”

曹美人上前一步,低聲道:“我見著那個人了,是她的侍婢,姓李,昨兒官家封她為崇陽縣君,那個人……她根本沒打算將她完全隱匿起來,大大方方地升賞,反倒叫人無話可說。”

杜才人卻道:“如今這些事,已經與我無關了。”

曹美人頓足:“杜妹妹,你這又是何必呢。你也當真糊塗,咱們當日哄著她出頭,不過是看場好戲罷了。你怎麼還當真了,還受了她的唆擺,豈不本末倒置。”沈才人一進宮,她二人就忙去結交送禮,無非就是慫恿起沈才人的野心來,好與劉娥爭勝。這些年來,她們也看清楚,自己二人與劉娥在後宮無法相爭,但卻也終究不甘心就這麼認輸。教唆沈才人相爭,若是沈才人敗了,她們又無損失。若是沈才人倚仗著年輕美貌勝了,倒是給她們機會來。誰知道杜才人竟這麼傻,沒能夠讓沈才人衝鋒,倒把自己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