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森嫤用手捂在趙傳奇嘴巴上,製止他道:“你可別這麼說!我覺得你活的很真實,比那些虛偽的陽奉陰違的人,強太多太多了。其實你是一個很會關心別人也很有集體榮譽感的人,隻是你不擅長表現自己。你就像是一杯來自大自然的原生態的水,也許當中有雜質有小魚小蟲,但實際上,你的內心很純淨。至少我覺得,你比那些經過漂白和加工過的自來水要強的多。是真的,我沒騙你。信我的吧,終有一天領導們會意識到你的真正意義。一杯來自大自然純天然的水,看似汙濁,卻很健康;一杯口感很好的可樂飲料,喝著好,但裏麵卻加了很多化學的東西,香精什麼的,它隻是迎合了大眾的口味,但卻無形中損害了人們的身體健康。就像……”
她眼睛急劇地一眨,接著道:“就像是你跟陳永森一樣。”
趙傳奇愕然地一愣。
“你可真會安慰人。”趙傳奇釋然一笑,心中更是五味翻滾。
他在突然之間意識到,麵前這個看似簡單單純的衛森嫤,其實竟是那麼的不簡單。她不是一般人。也許就算她口染唇膏的一個小細節,都無一不映襯出她細致的心計。
衛森嫤很想給他一個真實的,沒有一丁點雜念的擁抱,讓這個純粹的祝福的擁抱,伴他走天涯。但是她沒有。她擔心這一個擁抱,同樣會被無限放大,會讓領導們在趙傳奇這一杯原生態的濁水之中,看到更多的雜質。
回去之後,趙傳奇被隔離在一個類似於倉儲室的房間裏,享受專人24小時輪流看管。
次日上午,官副局長給安和平打來電話,要親自‘提審’趙傳奇。安和平懷著忐忑的心情,像押犯人一樣把趙傳奇押至官副局長辦公室。
趙傳奇如同一隻待宰的羊羔一樣,呆呆地站在官副局長麵前。
官副局長一揮手,示意安和平退下。
趙傳奇不敢直視官副局長的眼神,但他能想象出那會是多麼的犀利與嚴峻。一時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久違的人……官欣。官副局長是官欣的親生父親,如果自己找官欣出來求情,能否讓官副局長對自己網開一麵?
當然,這隻是一個匆匆的閃念,在他腦海中匆匆乍現,隨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己是和官欣萍水相逢,而且自己還曾在麥田裏企圖對她圖謀不軌過。莫說是官欣不可能輕易幫忙,就算是幫自己求情,官副局長會買賬嗎?
更何況,趙傳奇還真拉不下那臉來,自己惹的禍,還需要自己承擔。靠人際關係得到的片刻安寧,是很難恒久的。
想到了這些,趙傳奇反而想開了。
當現實到了無法逆轉的地步,與其痛苦掙紮,不如乖乖任命。就像是魚兒被釣者釣上岸,你越是掙紮的厲害,就越會體無完膚。倒不如乖乖地讓釣者把魚鉤從自己嘴巴裏摘下來,煮著吃燉著吃您隨意,就當是在鍋裏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奔赴西方極樂世界。
正在遐想之間,官副局長已經點上了一支煙,吞著雲吐著霧,趙傳奇的臉麵迎著這一片雲山霧繞,有點兒看不清官副局長的臉色。但是他肩膀上那莊嚴刺目的麥穗和五角星,卻讓趙傳奇情不自禁地戰栗了一下。
官副局長似乎醞釀了很久,才開始說了第一句話:“你是我帶著宮教官,還有另外兩名幹部一塊接過來的,但是你讓我很失望。”
他的聲色有些變異,平淡的語調中,蘊藏著無限的殺氣。
趙傳奇咬著嘴唇說道:“官局我知道我讓您失望了,但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政治錯誤我也犯下了,酗酒、亂拉男女關係我也犯了,哪一條都是‘死罪’。我無話可說,聽候處置。”
官副局長一揚頭,皺眉道:“怎麼,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是吧?”
趙傳奇道:“我沒那個意思。既然命運已經無法改變,也沒必要再去做那些無畏的反抗,求情,搖尾乞憐,什麼的。怎麼處理我,我都接受。”
官副局長突然一拍桌子罵道:“那好,我成全你!”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手中燃燒著的香煙點畫著趙傳奇,恨鐵不成鋼地道:“我還要告訴你,你以為自己能被特招進特衛隊,真的是你很優秀嗎?狗屁!你就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我看是沒希望了!我他媽的錯看了你!”
趙傳奇猛地怔了一下。
他在官副局長的話中,察覺到了什麼。
但他實在捉摸不透,官副局長的話中,究竟隱藏著一個怎樣的真相。
此時此刻,趙傳奇能感覺到,官副局長對自己那種深深的失望。
這證明,在此之前,他曾對自己寄予了深切的希望。
官副局長皺眉歎了一口氣,將手中還剩下半截的香煙,狠狠地摁滅在煙灰缸裏。他把對趙傳奇的憤怒之情,移嫁到這支無辜的香煙上,在香煙‘奄奄一息’的瞬間,煙氣在煙灰缸中奮力掙紮,但終究還是沒有逃脫被熄滅的厄運。煙絲掙開束縛鑽了出來,這一抹抹土黃色,與趙傳奇臘黃窘迫的臉色,遙相互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