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神色捉摸不透，他不怒，也不喜，隻一雙眸子定定的，落在燕武期身上。
“周順，去積善宮內瞧瞧，是否有紅羅炭。”
周順得令，匆匆而去。
回來時，身後還跟著聽了風聲，急急趕來的婕妃。
“回陛下，積善宮內的確燃著紅羅炭，這是剛收集來的，燒了一半的炭灰。”
燕卿卿掃了一眼，心下了然。
韓不周送來的紅羅炭裏還夾著些煤炭，但隻有少量，若不是內行人，是看不太出的。
燕武期將從商販手裏買回來的紅羅炭與煤炭打混，撇了一小半出來，用於落在藏書閣附近，以及留了一些做後手，防止出現意外做補救。
剩下的，盡數扔給商販，韓不周所買回的，看起來正是坤寧宮所丟失的那些，但實際上，真正的紅羅炭還是被分走了一些。
而那被分走的紅羅炭，如今恰好派上了用場。
炭盆裏炭火還在徐徐燃燒著，婕妃哭的梨花帶雨，跟著燕武期跪在地上。
“陛下，都是臣妾鬼迷心竅，想起用什麼紅羅炭，是臣妾心眼兒小，想與德妃姐姐爭上一爭，武兒為了不讓臣妾傷心，這才做下錯事，陛下要罰就罰臣妾吧，不關武兒的事啊！”
婕妃淒切的喊著，她跪在高宗麵前，一下一下磕著頭。
本就是柔弱的臉，被淚水一染，愈發令人心生不忍。
高宗是憐香惜玉之人，如若不然，這些年後宮早就鬥的不成樣子。
正因為他雨露均沾，誰家也沒過分寵，誰家也沒刻意疏忽。
這才致使這數十年來，大燕後宮和和氣氣。
婕妃這一出苦肉計用在了點子上，她身子骨弱，這一番驚嚇之下，又重重磕了幾個頭，很快便麵色蒼白，幾欲昏厥。
高宗神色微動，堅硬的心也跟著動搖起來。
他冷聲道：“朕若是原諒了他，那藏書閣損失的萬千貴重書畫又該何處說理？被大火殃及重傷的賢妃又當如何安撫？”
婕妃頭暈目眩，已然說不出話，燕武期卻接過話茬，一口咬定：“父皇，藏書閣失火與兒臣毫無關係，兒臣隻是買了些紅羅炭供母妃添置，至於藏書閣為何走水，兒臣確實一概不知，請父皇明察！”
高宗擰眉：“你們一個兩個都說藏書閣一事與你們無關，這就奇了怪了，難不成好好的，藏書閣自己燒了起來？”
燕武期鄭重道：“近日天幹物燥，京師前些日子還有不少處無故走水，藏書閣內文書眾多，若是燭台不小心掉落，亦或是偶生天火，走水也不是不可能。”
所謂天火，指的便是那些無緣無故起來的火星子，無法解釋，但的確存在。
燕武期的話指不出紕漏，再加上刑部也就查出這幾處疑點，亦都被解釋通了。
到如今，藏書閣走水，倒還真成了個無頭冤案。
高宗視線從殿內所有人的臉上走了一圈，隻覺得每個人都表裏不一，各自藏著心思。
或狡猾，或狠毒，或詭計多端。
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他自認為自己參悟了許多，卻終究看不透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