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綰綰來到這裏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從前在漁村時也曾向養父養母抱怨過每日隻能對著空闊無際的大海，如今麵對著這些閬苑瑤台，又置身在這繁華勝地，心裏算不得失意，但也並不開心。
黃綰綰兀自走進一處廊亭，水木清華，它兩麵皆被一汪池水環繞，碧綠浮萍點點依附在水麵上，蔥蔥鬱鬱倒也還算好看。浮萍最易養活，生命力又很旺盛，黃綰綰細細瞧著，總覺得有些像自己，萍飄蓬轉。
亭中似有人在，那藕色帳幔後傳來低低笑聲，清脆入耳。
她略略走上前去，身旁的婢女小顏為她掀開帳幔，見是赫連晴兒，她當即福身行禮道：“見過姐姐。”
赫連晴兒與她同處妃位，隻因比她早來了半月，這才喚她一聲姐姐。
先前兩人的感情倒也還好，近來卻不知她為何對自己愛答不理，她也曾坦白問過，但赫連晴兒卻從來沒有說明緣由。
半晌以後，才聽赫連晴兒緩緩抬眸道：“勞妹妹久候了，方才我在想詩，一時沒注意到妹妹，還望妹妹莫要怪罪。”
“怎會……”
可能是因為她也是和親來的，故而黃綰綰也願意同她親近些。隻見她伸出纖纖玉手，拾起一邊的狼毫以後，便開始在宣紙上落筆。
黃綰綰乖覺地站在她身側瞧著，一麵瞧一麵稱讚：“先前還聽聖上提起過姐姐文辭華美，今日一見，當真是驚才絕豔，難怪聖上那麼喜歡姐姐寫的詩詞。”
赫連晴兒並未停下，眼裏卻頗有得意之色：“妹妹謬讚了，我哪有那麼好。”
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她又偏過頭來定睛望向黃綰綰，喜笑晏晏道：“麵對這等雲窗月戶，想來妹妹也有所想吧？不如跟著我一起坐下，寫詩吟唱，豈不自在？”
且見黃綰綰赧然一笑道：“姐姐的才學非我這等人可以與之堪比，妹妹還是不要獻醜了。”
“倒也是，我都快忘了你出身漁村，與我不同了。”
赫連晴兒話裏的諷刺之意黃綰綰算是聽了明白。雖說心裏有氣，卻也還是靜靜忍著。隻是打從今日起覺得自己已然看明白了她，一次兩次地拿她說笑可以算作玩笑話，但要是次次如此，那便是有意為之了。
但她明麵上仍是佯做無謂道：“姐姐說的是，我豈能與姐姐相比？”
赫連晴兒輕哼一聲，轉而繼續作詩。雖然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投其所好，但始終也都沒被明長燈寵幸過。起初她還覺得是因為自己的身份，直到她親眼目睹著黃綰綰被送入寢殿，她才知道了原因。她不服氣，自己明明有著比黃綰綰更加優渥的條件，相貌、才學、身份，哪樣不比這個從漁村裏來的黃綰綰強？
好在她寫的詩還能讓明長燈看上幾眼，這於她來講是一個突破點。
而且聽聞明長燈時常來這裏，故而她也試上一試，為的就是能夠遇上他。
可眼下立在廊亭邊上那座軒樓上的明長燈卻是將目光淺淺落在那一身素衣的黃綰綰身上，一雙狹長的眼眸裏亮光點點，皆是因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