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興十四年,九月。
京城,燕國公府門口。
陶汾與門客周荀辭別後,將簡便的行李往背上一甩,翻上馬背,出親仁裏, 往西城門去。
京城的街道,少有人敢奔馬,萬一衝撞了貴人可不是玩笑。
陶汾也不趕時間,便由著馬兒悠悠閑閑前行。
城東多權貴,街上來往俱是駿馬雕車,其中不乏裝飾或典雅或華美的女子座駕。
偶然一駕馬車與他擦肩而過, 留下一縷香風。
陶汾嗅了嗅, 覺得這家的女孩兒頗有品味,用的薰香極其淡雅。
可能是個書香門第的小姐,他想。
不過京城裏的書香門第也很多,書香門第的小姐也多到尋常,陶汾沒有怎麼在意。
即便那駕馬車與他擦肩而過時,車內傳出女子喚停的聲音,也沒有讓陶汾感覺到特別。
頂多覺得這女孩兒嗓音還透著稚嫩,應該年紀不大。
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直到身後響起那女孩兒珠落般清脆悅耳又咬字分明的呼喊:“前麵可是新豐陶郎?”
咦?
陶汾驚訝地回過頭。
馬車側麵的車窗簾子掀了起來,影影綽綽露出半張姑娘的小臉,看著十分矜持。
大約是見他沒動靜,那姑娘的臉朝外探了探,一雙明亮幹淨的眼睛倏然撞進陶汾的視線。
她像是個闖禍被抓了現行的孩子一樣,眼裏閃過慌亂,忙不迭縮回了腦袋。
陶汾嗬嗬一笑。
是個小姑娘啊!
催馬走近幾步,拱手道:“正是陶某,小姐有何吩咐?”
小姑娘剛縮回陰影中的臉又朝外探了一點點,矜持地留在車窗內,才開口自報家門:“我是顧氏之女,唐二小姐的表姐, 家中行五。”
她開口之前, 陶汾已經認出來了。
“原來是顧五小姐!”既是認識的,陶汾臉上又多了幾分笑容。
顧家的五小姐,顧氏三房的嫡長女。
比唐二小姐年長一歲,今年十三,確實是個小姑娘。
他過去也見過這小姑娘幾麵,不過沒說上話。
顧氏是江南名門,顧氏的小姐以嫻雅多才著稱,不是他這種粗人能說得上話的。
也不知這小姑娘喚住他有什麼事?
“聽聞陶郎隨同涼州巡察使去了西北,不知何時回的京城?”
陶汾笑。
他不是隨同涼州巡察使去的,而是護送唐二小姐去找父兄。
但說他和唐二小姐一起去,聽起來總不那麼合適。
果然名門閨秀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滴水不漏。
“昨夜才回,受人之托回來辦點事,現下就走了,那邊雖然未必用得上陶某,去多看著點也好。”陶汾知道這顧五小姐與唐二小姐親厚,也就盡量回答一些。
顧五小姐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唐二小姐的近況後, 突然將話題轉開:“近日來,我與鍾姑娘有過幾麵之緣——”
陶汾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不傻, 聽得出言外之意。
這“幾麵之緣”,聽起來就不怎麼友好。
鍾楚楚是他的未婚妻,目前借住在燕國公府。
顧五小姐是燕國公府的表小姐,難道是來往燕國公府時起衝突了?
“楚楚身子弱,教陶某養得有些不懂事了,沒給五小姐添亂吧?”陶汾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