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行知當時雖然不能動,卻仍是有些許知覺的,雖然隻能維持眼睛半張的狀態,卻也是仍能看到東西的。
最後出現在他眼前的畫麵,是自己最為出色的孫子上官蔚然的臉,嚴肅之後掠過一絲笑意;最後聽到的話語是他對自己:“老頭子,安心下去吧,我媽早在下麵等著找你報仇很久了。”
丁草手中像冰一般透明如針一般尖細的毒刺刺入上官行知的頸動脈中,隨著體溫的熱度而瞬時化為水消弭了形狀,同時毒素也毒蛇一般遊走過上官行知的全身,掠奪走他身體的最後一些溫度。
丁草是親自下的手,且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爺爺死去的。
複仇成功的一瞬間,於他來是解脫是圓滿,還有一種他自己尚未發覺到的,森冷如萬年寒冰一般的淒涼。
人活在世上的理由有千萬種,促使一個人去努力去成長的動力也不盡相同,在諸多種可能的理由中,愛與恨絕對是最強烈的情感和理由。
愛與恨,這兩種同樣強烈卻截然背道而馳的情感卻可以產生相同的行動力,但愛與恨還不同。
愛是偶發性的,且難以長久,一旦強烈的愛意沒了,或者隨著時間慢慢減淡,其帶來的動力和激情就會凋零。
恨是有緣由的,是有著根深蒂固的機緣兒產生的,恨一個人或者一種人,這種感情可以比最深的愛還要強烈,可以讓人在逆境中生存,可以讓人勇往直前甚至不計生死。
但恨意帶來動力的同時卻也讓將靈魂賣給仇恨之人陷入了一種無法回頭的境地,所有的恨意都需要一個對象,因此當強烈的仇恨產生的那一瞬間,也就有一道無形的枷鎖將仇恨深重形同水火的本該絕無關聯的人聯係在了一起。
這或許是一種比愛更甚的牽絆,隨著恨意的累積和仇恨時間的增長而逐漸累積,變得越來越強。
當仇恨累積到最後一點,如同繃緊的琴弦在被彈奏出最絕美的那一道樂音的瞬間砰然斷裂一樣,緊繃感消失的同時是複仇成功的快感,可緊接而來的卻是萬俱靜的空曠渺茫。
隨著對立麵的消失,原本站立的倒下,原本堅硬的融化,原本炙熱的冰涼。
丁草在右梧懷中笑著,心卻越來越冷,待到冷到了一個不易覺察的極致之後,緊繃的心弦斷裂,他便在自己也無覺察中,悄無聲息地昏了過去。
弑親的痛,遠比表麵上感覺到的劇烈。
昏沉沉的睡夢中,是母親的笑臉。
她,草草,媽媽不希望你是參的大樹,卻希望你是整個原野上的草,出身寒微看似低賤卻有著大樹所沒有的生命力,不論經過什麼樣的挫折和打擊,隻要一點雨水,遇到合適的溫度,就會驕傲地破土重生。
永遠溫和卻堅毅的母親,是她教會了自己最多的做人道理,甚至她臨終前的那句話——要堅強,也一直支撐著丁草比別人付出了多幾倍的努力,做到能人所不能也絕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