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說笑笑間,羅勇並沒忘了今天的主要任務,實際上昨天晚上,他已經向父母透露了自己今天把王妍領到家裏的打算,不是兒戲,更不是過家家,希望父母能夠引起足夠的重視,但當他領著一行人有說有笑地來到自家院裏的時候,冷清的氣氛還是讓他心裏涼了半截。
隔輩人的思想有著很寬的鴻溝。在見也未曾見麵的情況下,羅勇的母親便認為城裏的姑娘不適合做她的兒媳,她認為,吃苦耐勞的農村姑娘才是她最佳兒媳的人選,聽話、好擺弄,自己更有著天然的心裏優勢,但讓她分外惱火的是,自己的兒子堅決不同意。
“別一天天農村長農村短的,我將來還要做城裏人呢!”實在忍不住的羅勇火了。
“農村人咋的啦,瞅瞅你,身上的土渣還沒抖幹淨,就一天天的油頭粉麵揚了二正的裝上城裏人啦?沒個正經工作,城裏姑娘會看上你?八成也是個秧子貨,扳不倒掉進酸菜缸,窮酸臭美亂晃蕩的主!你們這倆人湊合一塊過了兩天半高興的日子,等著新鮮勁過了,手裏的兩個大籽兒花光了,除了喝西北風,還不得天天幹仗啊!”羅勇的母親張開大嘴,對著自己的兒子便是“乒乒乓乓”的一頓狂轟。
羅勇八成是被母親突如其來的猛烈炮火轟暈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城裏姑娘咋的啦?她願嫁,我願娶,喝不喝西北風是我倆的事,你們管不著!!”
“這還沒娶媳婦呢,就開始做著忘娘的準備了?!”戰爭初期就占領著道德高地羅勇的母親抹起了眼淚,又打起了親情牌。
戰爭的結果是相互妥協,但誰的心裏也不痛快。
在王妍看來,自己以一個城裏的姑娘下嫁給農村小夥的姿態去見未來的婆婆和公公,雖說不必有文成公主入藏的接待規格,或者說淨水潑街、夾道歡迎的程度,起碼也得有個熱情有加的態度吧,但孫少華和陳香跟隨著羅勇和王妍一直走進村西頭羅勇家的院子裏,也沒見到自己未來婆婆和公公的影子。
“你父母知道我過來吧?”站在院子裏,裝扮時尚一新的王妍打量著陌生的農家院落,扭頭問著表情窘迫的羅勇。
羅勇撓撓頭尷尬地點著:“可能,他們在屋裏準備什麼吧?”
王妍不自然的笑笑,抬頭發現房門口立著兩把鋤頭和一個土筐,筐上麵搭著一條深色的毛巾,隱約露著盛滿清水的罐頭瓶。透過距離不遠的玻璃窗,她看見倆個人影坐在炕沿上,正在低頭交耳地說著什麼。
“我進去看看吧。”孫少華也覺得非常尷尬,說完快走幾步,拉開虛掩的房門進了屋。
不多會兒,孫少華的姑姑和姑夫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門。“快進屋!尋思你們不過來,俺們正打算下地幹活呢。”矮墩墩的孫少華姑姑走進院裏,上下打量著比自己將近高出一頭的王妍,不自然地笑著說。
王妍連忙上前一步推起笑臉,探頭問聲阿姨好,她發現,眼前這個未來的婆婆穿著下地幹活的淺色舊襯衫,剪著到耳的短發,大眼睛、大嘴巴、胖敦敦的模樣和小眼睛、小嘴巴、瘦身板的公公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行人進屋寒暄了一會兒後,孫少華向陳香使了個眼色,倆人悄悄的來到屋外。
“王妍好像有點不高興。”陳香拉著孫少華的手,悄悄地說。
“為啥?”孫少華明知故問。
“沒看到王妍今天的打扮嗎?那身上衣是她攢了大半年的零花錢買的!你說她得有多重視這次給未來婆婆的第一印象啊!可是羅勇他媽媽對王妍並不是那麼熱情。”陳香也表達著不滿。
孫少華笑笑沒有說話,他也明顯感覺到了。從村東頭的自己家走到村西頭的羅勇家,他們一行人引得村裏不少人的駐足觀望,尤其是身材高挑、化了淡妝、穿著色彩鮮豔時尚的連衣裙的王妍,親密地走在羅勇身邊,更是被關注的焦點。或許這是王妍想要的效果。但大人們有大人們的智慧,孫少華感覺,精明的姑姑似乎刻意這麼做,給王妍一個下馬威,你這個城裏的未來兒媳婦再漂亮也好,再高傲以罷,也得在我這個農村婆婆麵前放下身段,收斂一下自尊。
“再偉大的愛情,也得麵對平凡的生活。”孫少華若有所思地說。
陳香感慨地點點頭:“真沒想到,從你油腔滑調的嘴裏能說出這麼深刻的話。”
“兩隻鴛鴦同命鳥,一對蝴蝶可憐蟲。”孫少華感慨地說。作為成年人眼裏的孩子,無論你自視多麼強大,可在他們的眼裏,終究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