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三月中旬的那個周一,是孫少華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日子。
對於自己和陳香的關係何去何從,此時的孫少華最終也沒有下定決心,生活還得繼續,一大早,他迷迷糊糊地下炕洗把臉,努力搖了遙痛得欲裂的腦袋,默不作聲地吃完臥著雞蛋的米粥,在姥姥和母親緊張關注的目光裏,背上書包,騎上半舊的自行車,頂著天空飄落的濕粘雨雪,昏昏沉沉地來到學校。
剛走進一樓的班級,孫少華就迎來許多同學驚詫和關注的目光。
“你倆這都怎麼啦?吵了一宿?”早自習課上,史耀威隔著兩排同學笑著和孫少華開著玩笑。
孫少華抬頭看了看陳香的坐位方向,正好撞見陳香正回頭怔怔看著自己。
在倆人對視的目光裏,孫少華的心一下揪了起來,這是他認識陳香以來,從未見過的形象,目光幽幽,眼圈紅腫,淒婉動人。
第一節數學課,孫少華在陳香頻頻的回頭中,耳朵裏沒有拾進一個數字,腦袋亂糟糟一片,下課鈴聲剛剛響過不久,陳香就匆匆走到他的桌前,不容置疑地說:“跟我出去一趟,有話跟你說。”
在同學們詫異的目光裏,倆人一先一後走出了教室的門。
室外的天空灰蒙蒙混沌一片,仍是雨雪交加的景象。
倆人走到走到校園西側無人處停下腳步,陳香轉過身來打量著孫少華剛想開口,隻見一個雪團“啪”的一下落在旁邊的濕窪處,濺了倆人一身的雪水。孫少華扭頭剛想發怒,隻聽“呀”的一聲,隻見一個穿著紅色半身羽絨服的女孩,一下跌倒在濕漉漉的雪地裏,他定睛一看,竟是劉春梅。
陳香臉色一變,轉身跑過去,雙手把劉春梅扶起來。“誰這麼缺德呀?!”陳香憤怒地打理一下四周,幫著劉春梅撣掉衣服上濕滑的雪,又掏出手絹擦了擦她的臉。
孫少華抖落身上的雪水,也關切地走過去。
校園的西南角有一個室外廁所,劉春梅是在去廁所的路上遇襲的。
劉春梅額頭發梢裏滲出了血,捂著頭疼的哭出了聲。很明顯,濕硬的雪團裏包裹了沙子和石子。這是以往男生們常用的伎倆,如果換成冬天,沒有融化的飄雪包裹著石子打身厚厚的棉服上或許沒有什麼,偏偏在當下這個季節,濕粘的雪攥在一起硬如石塊,包裹上石子,力度可想而知。
見此情形,孫少華一下怒了。放眼四望,他看到了前麵幾十米外怔怔發呆的丁幾個礦區子弟。他們是去年春天轉到一中的延春礦務局處以上幹部的孩子,由於囂張和跋扈,時常和校內主要是住宿學生起著摩擦,其中經常出頭的倆人孫少華都熟悉,一個是葛春懷,一個是錢加宏。
“哪個缺德帶拐彎的二逼幹的,就長著背後偷襲女生下三爛的本事,沒深沒淺的,眼睛長在腚溝上了還是腦瓜子讓自己的褲襠擠出屎啦?!不入流的癟三!!”孫少華咬牙切齒地罵道。
罵的夠狠,夠難聽。停頓了片刻,很快有人接過了話:“你罵誰呢孫少華?就你那縮頭烏龜的屌樣,還他媽的英雄救美呢!”
一句話說到了孫少華的痛處,對方明顯用李武之死來敲打自己。他定睛看去,說話的竟是葛春懷,他冷冷笑著,一臉不屑地放話:“就你那二逼樣,倆捆一塊上,我都能摳死你。”
誰也不想在眾目睽睽的女生麵前丟了麵子,葛春懷聽到這話,回頭和身後十幾個礦區子弟交流了幾句,氣衝衝的走了過來。
“孫少華,你給我回班去!”扶著劉春梅的陳香一看形勢不好,衝著孫少華大喊道。
葛春懷走到孫少華的跟前,十幾個礦區子弟也慢慢跟了過來。
“牛逼讓你吹的,一中還裝不下你了。”葛春懷上下打量著孫少華,白淨的臉上帶著滿臉的不憤和不屑。
“孫少華!事還少嗎?回班去!”陳香向不遠處的孫少華尖利地喊著。
孫少華目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葛春懷,又回身瞧了瞧陳香,就在他再次轉過身來同時,左拳已經衝向葛春懷的眼前!
“嘭”的一下,一記重拳正好砸在鼻子上,猝不及防的葛春懷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血水奔流的臉,而隨後趕到的一腳正好踹到了他的肚子上。
“嗷”的一聲,葛春懷蜷縮著身子倒在雨雪交加的操場上。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的功夫,周圍的人全都驚呆了。
先下手為強。這是幾個月來孫少華和國虹、保財等人接觸時,最常聽到的一句話,特別是在敵眾我寡、力量對比懸殊的情況下。
“削他!削他!”反應過來的十幾個礦區子弟憤怒地叫喊著衝向孫少華,在奔跑的廝打中,孫少華吃了虧,嘴角流出了血,後背布滿了鞋印,畢竟對方人多勢眾,好在尹澤生和在校住宿與孫少華關係不錯的一些同學及時趕到,上課的鈴聲及時響起,他才沒有吃更多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