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五日,在專程趕到延州送行的父親孫安國滿懷希望和不舍的淚水中,在夏曉荷、魯蓋、尹澤生、史耀威的真摯祝福聲中,孫少華同州內各縣市其他十九名一起入伍的新兵一道,蹬上通往省內另一個邊陲小城晉安的綠皮列車,開啟了人生軍旅生涯的新篇章。
晉安位於本省的最南端,周圍群山環繞,高聳的五女峰時時阻擋著北下的寒流,寬闊清澈的鴨綠江水向流域內輸送著溫暖濕潤的水氣,也將兩岸分隔成兩個不同的國家。
這裏被譽為東北的小江南,溫暖適宜的氣候讓深處其中的居民安逸自信,雖然已是冬季,但幹淨整潔、規劃整齊的城市麵貌和延春到處拆遷、到處蓋樓的亂轟轟的工地景象有著天壤之別,讓孫少華一下火車便喜歡上了它。
更讓孫少華興奮的是,當拉著他們二十個新兵的大客車駛進新兵連駐地的時候,懸掛著武警通城邊防支隊輪訓隊牌子的大院裏頓時鑼鼓齊鳴,早於他們一天到來的鄰省一百名新兵整齊地在訓練場分列兩排,熱烈鼓掌,這讓坐了一天一夜硬座火車的孫少華一掃疲憊,車一停穩,他便拿著自己的行李物品興衝衝地第一個下了車。
輪訓隊的營房是部隊傳統的平房大院,設置呈凹字型的格局。正對營房門口的是輪訓隊的辦公室和飯堂,訓練場兩側的營房分屬於一區隊和二區隊,也是新兵連一排和二排的所在地,辦公室門前不遠處,正對著訓練場有一塊一米多高五平方米左右的領操台。孫少華下車後,抬眼便看到領操台下等著領兵的十多個班長整齊地站在那,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二十名延州地區來的新兵拿著自己的行李物品,很快在訓練場列隊站好。當新訓排長喊到“孫少華!三班!”的時候,一個身材挺拔,肩上佩戴兩細一粗中士軍銜也是新訓班長裏唯一的中士班長興奮地向孫少華擺了擺手,同時笑著對身邊佩戴下士軍銜的新訓班長們說:“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第一個下車的肯定是我班的。”
這個終身讓孫少華難以忘懷的新訓班長梁天明從倆人相識的最初便給他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劍眉大眼,薄嘴唇,頭發雖然剪的很短,但能看出是天生的自來卷。臉上帶著特有的開朗和自信,很快讓孫少華產生了自然的親近感。
讓孫少華產生親近感的還因為梁天明是延清縣人,在直線距離超過800公裏的通城地區,延州地區八個縣市的人有幸聚在一起,就算是很純正的老鄉了。提起延清,孫少華很自然地想到尹澤生向他說起的那段曆史,那是發生在本世紀三十年代初延清境內的馬村戰役,正是這場戰役,抗聯遊擊隊成功粉碎了日軍龜岡村一聯隊對馬村抗聯根據地的成功圍剿,一個名叫伊田助男的日軍共產黨員在自殺前還向遊擊隊提供了十萬發的子彈。
“這個你都知道?!想不到你小子這和博學多才!在我們縣城還有伊田助男的紀念碑呢!你知道我家在哪嗎?我家就是馬村林場的。”聽到孫少華說起自己老家的光榮曆史,梁天明興奮的兩眼放光。
誰不說俺家鄉好。訓練學習之餘的閑談裏,同班的鄰省大城市來的八個同屆兵都在輪番說著他們家鄉的地域見聞、風景名勝,有意和無意襯托著自己作為大城市人的自豪感,相比之下,孫少華感到,延州做為老少邊窮的革命老區,無論是經濟、文化還是小到個人的見識自然無法同人家相比,這些大城市兵,雖然沒有刻意地在他麵前展示著優越感,但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
占據著班裏學曆最高,同時也是年齡最大的新兵孫少華被認命為副班長。班副班副,主管內務。在新兵連,內務可以具體指到迭被子。所謂的內務整潔,通常指的就是床鋪整潔,白床單纖塵不染,鋪開無褶皺,甚至留著被晚上工整迭齊放在床鋪下壓出的整齊疊線。被子當然迭成了豆腐塊,就像班長梁天明的內務,四角對齊不塌腰,無褶皺,棱角分明地放到已經鋪好床單褥子的裏側。
迭被子,部隊的術語叫摳內務,好的內務,是一點點的日複一日的反複迭壓後摳出來的,一個兵的內務水平,反映的是一個兵的作風和素養。
新兵連是由民到兵轉變的關鍵。在經曆了去年一年的挫折磨難之後,身在邊陲他鄉的小城,孫少華重新堅定了他憧憬未來的美好希望,特別是不斷地被班裏、被排裏評為好同誌和內務標兵後。新兵信多,在給父母親人、同學的信中,他強烈地表達著在部隊幹出一番成就的想法,他也獲得了積極的響應,包括夏曉荷、甚至還有薑致遠,雖然隻有陳香的信遲遲沒有回音,但也沒有影響到他每天積極努力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