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華哽咽了,他無法相信,眼前這個養父這十幾年間,在地下二百多米昏黑狹窄、時時布滿危險的巷道內高強度勞作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兒子,不要想太多!男子漢養家糊口天經地義!”孫安國說著也披衣坐了起來,拍了拍孫少華的肩膀說:“不會怪爸爸今晚喝酒話多了吧?”
“沒有。”孫少華擦去眼淚,使勁搖搖頭。
“你媽媽總說我喝酒喝多了素質低,還有,我每次都是在鄉裏或者縣裏洗完澡才回家的,不然不讓我上炕,咱們這個礦小,沒有澡堂子。”
“哦?!”孫少華吃了一驚。
“媽媽有點過份了。”他接著說。
“我到是沒覺得,你媽媽總說,幹淨是體麵的前提,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這張臉嗎?每次我穿上你媽媽洗的幹幹淨淨衣服心情就特別好,反過來你再看看咱們村裏那些老爺們,成天邋邋遢遢的,讓人尊重不起來,背後的老娘們也讓人瞧不起,那些年,總有人說你爹活的窩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爹活的咋樣,特別是這兩年,你和小武都大了,村裏這幫嚼舌頭的就更說不出啥了……”
孫少華默默聽著養父孫安國絮絮叨叨說著,心潮起伏,他深切感受到了養父對母親那種深沉的愛戀,世界上的愛有多種,愛的形式也不同,但那種無怨無悔的愛內涵是一樣的。
在羅勇的身上,孫少華也看到了養父身上那種男人身上擔當的影子。
去羅勇的新房之前,孫少華帶上了晉安產的新開河參。這次探親回來,人參是孫少華帶回最多的晉安特產,除了給父母留了一些外,爺爺、奶奶,姑夫家裏也送了一些,也留出了一些準備送給薑誌遠、夏曉荷和魯蓋的父母,在孫少華的心裏,這些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貴人。
羅勇新房位於市裏一處新建的小區裏,是為了結婚租下的一幢樓房的六樓,房屋的麵積不大,六十平米兩室一廳的格局,粉色窗簾、粉色床罩,一派新婚的氣象。看著王妍微微隆起的小腹,孫少華想起她一年多前還是個風華正茂的高中女生,現如今已嫁為人妻,感慨著這一年多的巨大變化。
“你倆結婚夠法定年齡嗎?”孫少華有些質疑地問。
“所以才等到羅勇八月份年齡夠了才領的結婚證啊。”王妍笑著說。
“那我也懷疑羅勇篡改了年齡,把二十一改成了二十二。”孫少華說。在他的記憶裏,羅勇最多隻比自己大上一歲。
“可是我們倆戀愛的時間不短啊,從初二就開始了。”羅勇辯解著。
“初二?發育成熟了嗎?!”孫少華撇撇嘴。
“靠,我們懂事早,先知先覺。”
“先知先覺?嗬嗬,《少女之心》啟蒙的吧?”
“哈哈哈…”王妍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滾…”羅勇一下被揭了底,尷尬惱怒地漲紅了臉,轉過身馬上向王妍打了個停止的手勢,接著把手輕輕放到王妍的小腹上又換了一副溫柔的表情說:“輕點笑,別動了胎氣。”
這一幕著實讓孫少華羨慕好一會。從見到他們小兩口那一刻起,他就發現,王妍的臉上一直保持著安逸幸福的笑容。
“羅勇一直跟我說,成家之後才能立業,這不,結完婚後,他的施工隊也組建起來了。”王妍頗為自豪地說。
“自己的施工隊?!”孫少華聽到這吃了一驚。
“是滴,你看我像小打小鬧的人嗎?”羅勇說完微微一笑,自信地抱了抱胳膊。
孫少華笑笑沒有接話,他非常堅信,此刻羅勇渾身上下一定充滿著為自己心愛女孩努力打拚的決心。
“我這次來,也想打聽打聽陳香的消息。”孫少華猶豫了一下對王妍說。
“你不說,我也猜到了。”
“我實在想不明白,陳香為啥一直不給我回信。”
“陳香是你當兵走了以後,大概在元旦前後才從學校回的家,這時候她才知道你和她姑夫打架的事。”
“我明白陳香不理我的原因了。”
“我想,這還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你說了一些侮辱陳香的話,傳到了她姑夫耳朵裏,這父女倆為此大吵了一架,陳香跟我說起這事的時候,都哭了。”
想起警察杜邊訊問自己聊起的那些話,孫少華也覺得不好意思:“這都是讓出爾反爾秋誌雄逼的,我就是想氣氣他,陳香應該清楚我是啥樣的人,再說了,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孫少華從來不做下流的事。”
“這我信,可是他姑夫會信嗎?”王妍反問道。
“現在外麵都在傳,秋誌雄明年將是延春市的司法局局長。”羅勇插話說。
“明年陳香有可能提前結束大學學業,然後回到咱們延春,成為延春市電視台第一任播音主持人。”王妍說。
“哦?!”孫少華吃了一驚,一時間感慨無言。
山中方七日,世間已千年。孫少華沒有想到,入伍才一年左右的時間,無論是延春,還是自己的親人、同學和朋友,甚至自己的敵人,竟然都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