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盛夏到初秋的七、八、九三個月間,孫少華度過了軍旅生涯中最為安逸和安靜的時光。自從幾個月前把印羽廣堵在了界江打私現場後,整整一個夏天,延龍地區三輛以上較大規模的走私汽車行為基本沒有發生過,無論是走私犯還是武警官兵,似乎都處於休養生息階段,攢足力氣和精力,準備到了冬季再放手一搏。
這幾個月間,東坪邊防工作站官兵的心中也發生了幾件大事。一是八一期間,支隊宣傳科副科長紀鋒和宣傳幹事肖豔帶隊的文藝小分隊赴基層巡回演出,與正在延龍地區采訪的許霽月以準部隊家屬的身份和文藝小分隊成員進行了互動,興奮處,她更是拿起了手風琴,與周明誠一道唱起了俄羅斯民歌《小路》,悠揚深情的男女聲合唱,深深感染和柔軟著現場官兵們的情懷。
二是九月末,支隊在延龍武警邊防大隊舉辦了正規化執勤現場會,東坪邊防工作站作為主會場之一,承擔了執勤中各種突發情況的想定和處置及日常巡邏勤務派遣兩個重點環節的展示工作。
此次現場會得到了省總隊的高度重視,現場會當天,總隊長嚴斌和副總隊長陶秀忠親自到會,全省支隊級單位的軍事主官、參謀長、業務處長、大隊長、邊防工作站站長等到場觀摩。
現場會取得了圓滿成功,負責兩個科目展示的周明誠和孫少華,狠狠地在全省中高級領導麵前露了一把臉。
其餘的時間裏,無論是在執勤點還是站部,孫少華爭得站領導支持的情況下,每天早晚利用天氣較為涼爽的時間,有意識加大戰士們體能訓練強度,傳授他們一些自己在參加省總隊軍事會操期間學到的較為實用的格鬥技巧,確保今後在可能遇到的突發情況不至於吃虧。
在執勤點,孫少華無意間觀察到的對岸警備隊員強韌的身體素質受到強烈刺激,震驚於他們貌似瘦小枯幹卻有著強韌的單兵身體素質,這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就的。
高強度的體能運動能夠大幅度消耗和緩解思鄉和相思之苦。白天兵看兵,晚上兵看星。近處的草木、河流、道路,遠處的林海、山川、天宇,每天都和洋溢著蓬勃氣息的這幫年輕士兵打著照麵,士兵們拚命揮灑著汗水,整齊的腳步聲和著他們心髒的律動,偶爾也和山裏的走獸一樣,寂靜的曠野裏此起彼伏地嚎叫一陣,宣泄著他們也能聽得懂的情緒。
陽關萬裏道,不見一人歸。在這段彼此主動和被動地熟悉過程裏,一個帶著這幫士兵奔出營區的倔強生命,總是在汗水消褪的時刻,獨自走進夕照靜謐的黃昏,或是輕霧彌漫的黎明走上高崗,遙看異國他鄉,也默默看著穿行在林海深處時隱時現的林業公路發呆,放任著心底騰起的情感,撩撥和吞噬著自己的那份淡定和從容。
“孫幹事,這個《古文觀止》的觀止是啥意思啊?”一天黃昏執勤點的窗沿下,錢程忍不住好奇,拿起孫少華身邊的書好奇地問。
在部隊,從事與軍事有關工作沒有明確職務的幹部統稱為參謀,從事與政治工作相關工作沒有明確職務的幹部統稱為幹事,瞎參謀、爛幹事是對他們的戲稱,工作站的幹部約定俗成統稱為幹事,是因為基層普通幹部從事的工作是多維的,涵蓋了司、政、後各個層麵。
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其實幹事和參謀境遇一樣,如果自身素質不高,加之不具備人格影響力,很難服眾。
實際上,初下基層單位工作的孫少華處境是很微妙的,比如,他給同屆兵當幹事,錢程就是他的同屆兵,雖然說孫少華的年齡比站裏絕大多數的老兵年齡都大,但從某種程度上說,部隊是講軍齡不講年齡的群體,如果不具備較高的素質便很難服眾,基層的戰士不服你,便很難開展工作。
孫少華相信,無論是執勤點打私事件上自己的決斷,還是日常組織開展的訓練活動,自己的業務素質贏得了全站官兵的心。
“觀止的大致是盡善盡美的意思。書名的意思是說這本書所收錄的文章代表文言文的最高水平,學習文言文至此為止。”孫少華抬頭看了看錢程解釋著。
“孫幹事,她是你的觀止吧?”過了一會兒,錢程拿著一張四寸彩色照片笑嘻嘻地對孫少華說。
這是一張張芸巧的單身照片,身著淡藍色無袖印花連衣裙,帶著嫻靜和端莊,亭亭玉立地站在立在延州師範學院牌匾的大門口。
這是張芸巧今年的最新照片,按照孫少華的強烈要求剛剛隨信寄來沒幾天,信中她還要求孫少華業餘時間不忘讀書學習,古文艱澀,學習乏了可以看看照片舒緩心情,孫少華便把照片夾在了《古文觀止》裏。
一九九六年,手機已經有了普及的趨勢,但因東坪站位置實在過於偏遠,無論是移動還是聯通,都還沒有把信號塔架設到這。唯一一部程控電話,長年被管海俊鎖在他辦公室的鐵盒子裏,隻能接不能打。曾經有一段時間,孫少華和站裏的官兵一樣,非常迫切希望縣裏的電信部門給站裏安裝上IC電話,但雷聲大雨點小,直到後來孫少華離開東坪站,此事也未能成行。
於是,傳統的鴻雁傳書就成為官兵對外溝通聯絡的主要方式。